听够了潮起潮落,她听见林间暮雨,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又成了滂沱暴雨。
她感知里的世界落满了雨,漾满了水。
它摧枯拉朽般宛如灭世天灾,又孜孜不倦润物无声。
它在大海里兴风作浪,在山石间细水流长。
它沿着屋檐滴落汇成了小水坑,一个车轮压过四溅成花,它也被当作圣水供奉在元祖面前,万人朝拜。
水行之意,于动于静,于变于容,于不变中,万变。
此道上善若水,随方就圆。
这也是此方世界的一种本质。
日升月落,流云聚散,她听见一滴水落在心间,睁开眼睛,正见一缕黑色光芒悬在无垠虚空,浩瀚而广博。
它仿佛承载着一颗星界的新生和衰亡,蕴含着玄奥的秩序法则,仅与其相对,湛长风便觉自己若强行融合它,会被撑爆。
可她又无法从它上面移开眼,它精妙到令人着迷。
如果可以,她想在此枯坐千年万年去领悟它,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道不是靠世界本源堆积的,若全指望融合世界本源一步登天,就不是她了。
想融合世界本源,一是难,二是险,这等规则造物,融到最后,谁知是它融了你,还是你融了它,是它成了你的一部分,还是你成了它的一部分
现存的界主中,不乏成为那一界“化身”的,说白了就是那一界天道意志的体现,而不是自己了。
湛长风再需要当这个界主,也得量力而行,选择稳妥的方法去融合它,比如先参透它蕴含的规则,慢慢将它化为己物,而自身的道行,也是行这件事的先决条件之一。
道行太低,恐会被反客为主。
湛长风化出一道与她本人无二的神识分身,一心二用,一边通过神识分身参悟这缕世界本源,一边站起了身,留下这个“自己”在原地打坐。
离最终考核只剩下三年了,她得去看看圣地对所谓的新天庭,究竟是什么打算。
这些年她处理庶务和打坐的时间很规律,佐官们已适应她隔半月出现一下,将积累的公务处理掉了,若有紧急的事,也能立马联系上她,所以对她出现在伏魔殿中见怪不怪,照例恭敬地行礼。
湛长风处理好公务,恍然发现七殿主官和辅臣没个在的,约莫这些年太平顺,他们都放心地借着各种名头外出云游了。
有各殿副官和执行官员在,确实不需要他们时时刻刻盯着。
她也没要他们立即回来,知会了他们一声,最后去看了一眼穿云界,穿云界早前就是强弩之末了,近些年来,先是地裂了,又是天开了,已开始崩溃。
但扶桑神树依旧伫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湛长风再去麾下各界巡视了一圈,便引动了秘钥印记。
天上投来一道光,将她罩住,巨大的空间之力要将她卷入传闻中的那处神秘之地。
北天庭
其上无顶,下无底,蔚蓝如洗,祥云瑞气呈吉祥,瑞彩霓虹总堪描,时有宝驾腾云出,青鸾白鹤伴左右,寻声觅音望深处,仙台楼阁连城坐。
近些细看,确然是一片片悬浮在空中的建筑,真真是楼上有楼,殿外有殿,分不清上下里外,其中有些建筑间靠着云道栈桥相衔,有些却是独立的。
那里面有座金柱玉瓦的大殿,或者说天上酒肆,静幽幽的,三两修士在各自的食案旁独酌,忽而有阵异样的波动传来,有过经历的人都知晓这是秘钥传送的迹象。
三百年的古天庭修炼期限都快过一半了,竟还有人上来
他们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斜向一处坐席,那边是个小雅阁,虽只用竹帘做了隔断,却也不能窥清里面的详情,仅能隐约看见一道清雅的身影。
而当一场波动消失时,那里面又多了一道身形颀长清瘦的人影。
湛长风有点意外,这印记竟是直接将她传到余笙旁边的,她看向许久不见的人,见她用的是真容,便笑道,“这位道友,我可以认识你吗”
余笙神色渐木,“我们用的是一个秘钥,要说不认识,别人也不信。”
“嗯你还真不想和我认识。”湛长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喝完这杯酒,我就去找想认识我的道友。”
“一份精髓。”
湛长风看了看手中的酒樽,再看了看一脸肃穆的余笙,“你还是它”
余笙低声叹息,眉眼间却染上了点笑意,“你这人,一来就调侃我,不过两句话又来气人了。”
“为何会有此结论,我第一问的意思,不仅仅是久别重逢后的温馨招呼吗,你想岔到哪里去了。”
余笙不跟她辨,虽然她第一直觉是她在嘲自己当初决绝离开昼族,结果帮了商愚,现又露真面和她在一起,兜兜转转逃不过似的。
湛长风看她这反应,摇摇头,“你们越来越没意思了,成熟了。”
你在感慨什么奇奇怪怪的,余笙无语,“没有脸红心跳张皇失措真是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