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事,敬畏地望向出殡的队伍,确切地说,是望向前边两头黑牛拉着的车,车上是一座法坛。
法坛中央,一名身穿白袍,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持着木剑翩翩起舞,舞姿奇特,有点像凡间跳大神的,但这奇特的动作由他做出来,平添了神秘古老,犹如某种庄重的仪式。
牛车经过客栈门前,湛长风听见他嘴里念着词,独特的声韵仿佛彼岸的吟唱,她细一感受,竟觉地魂有被牵引之感,将将压住,神识便对上鬼面人投来的目光,一触即离,牛车缓缓驶过,后面是九匹龙首马身的神驹拉着一口乌沉的青铜棺。
这口神秘华丽的青铜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久视又觉神晕目眩,不由骇然,纷纷猜测里面装的是谁。
能得到鬼方族超度是极高的荣誉,哪家人那么幸运
湛长风被大胖娃娃拽了一下,刚低头想问她干什么,心头一悸,铺天盖地的剑威煌煌压来,她抱起大胖娃娃瞬移数里落于高楼屋脊上,当是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似将这一座城掰折成了两半,深不见底的裂缝横亘城池中央,半家客栈已然没了
黑牛蹄子止于裂缝前,眼眸渐红,暴躁又冷厉。
鬼面人望向半空,那是一个执剑的青年,面目周正,犹如一柄出鞘利剑。
“拦黄泉路者,死。”鬼面人平板空茫的声音像是隔着大雾透出来的。
“下什么黄泉,活着难道不好吗。”此人凛然起势,“九极归一宗燕为山,早闻鬼方前辈剑术高超,特来讨教”
突然其来的变故把众人砸了个晕,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他惊到了。
“上宗弟子怎么来了”
“鬼方族得罪圣地了”
“居然是燕为山,那可是剑宗的天才,好斗剑也是出了名的。”
“年轻人太不知好歹了,竟来挑战生死境。”
“天,他手里拿的是神剑吧”
湛长风内心的震动更大,那只见过一次却熟悉的剑威,正是当年,摧毁好药山之人施展的
立藏云涧的二尊者之一遮天剑尊,是九极归一宗的准圣。他毁封印之举,是他自己为之,还是九极归一宗认为二帝部将的镇压期限到了,特意解封
藏云涧的局势,有多少是九极归一宗在推动。
湛长风思绪潮涌,她一直忙着阻止镇压被破,诸侯忙着找气运之轮,暗中还有一股势力在利用气运之轮找镇压之地,却忽略了,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某个棋盘上的追逐抗衡呢
到底哪些人在落子,哪些人是棋子,各要什么样的结局
她心里微凉,不管是九极归一宗诸侯还是暗中的势力,似乎都将解开镇压推成了大势,这意味着,她在神州的布置,迟早会全盘瓦解,她的运道也会被分去。
燕为山手持一把名叫惊鲵的神剑与鬼面人打得天地变色,空气中似乎布满了紧绷的琴弦,动辄就是狂风暴雨。
大胖娃娃却觉得自己身边的气息更危险,如雷霆龙啸,天地也发起了杀机。
她仰视着那冰冷如玉的下颌,竟然发现她在笑,淡漠矜贵,“湛。”
大胖娃娃第一次那么担忧地叫她的名,她声音低柔透着一丝说不清的凉意,“我以为我做自己就行了,原来根本由不得自己,倒显得我的不争有些可笑了。”
她没要神州的权力,没想占据长老会议,就连看出花间辞有意将她提携至杨解城的高位,也隔天就请辞了,她就像一个单纯又执拗的小孩,一心一意绘制自己的版图,却不想,旁人可以随意将它毁掉。
是随着理想成长,还是成长后去完成理想,这道选择题首次如此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鬼面人凭空抽出一口魂剑,“魂兮,去往矣”
磅礴的魂力让湛长风重新注视这两人的战斗,燕为山的神剑威力在魂攻下溃散,他被击崩出去,砸穿了好几道屋墙后没了动静。
鬼面人双手一探,抓起气息奄奄的燕为山,似乎下一息就会将他撕裂祭旗。
“鬼方前辈手下留情。”一人御剑瞬至,少女之姿,纤腰直如剑,神色颇为冷淡,说着手下留情,却看也没看燕为山,“剑宗楚云端,请鬼方前辈饶他一命。”
“平常讨教,我不计较,今日,他却坏了我的黄泉路,唯血祭赎罪。”鬼面人空茫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带着直击心神的力量。
楚云端周身剑气缭绕,无形中化解了他的刁难,垂眼解开身上的剑带,奉上背负之物,“以此剑换之。”
鬼面人眼中绽出冷芒,包裹严实的物什落到他手中,拨开一角,浩浩汤汤的神力让他气息一顿,“黄泉圣剑本就是我宗之物,念你等帮忙寻回,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走开,别耽误我引渡。”
楚云端接住被抛来的燕为山,说了声“告辞”,如来一般,瞬时御剑消失。
湛长风见到鬼面人召出魂剑的动作,想起了女英,二者手法极为相似。
鬼方族,和黄泉宗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