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镇昨夜下了一场雨,却仍消不了越来越重的暑气,恰好它北面有座火岩矿近日开凿,一浪浪的火热乘风席卷镇子,像是在火炉里加了一把柴,烘得人晕头转向,某些修士买不起防热去燥的法衣,赤胳膊露腿,上演了把街头真性情。
此时镇子里最热闹的一家客栈已经人满为患,这家客栈坐落在镇子边缘,背靠着一条大河,它别出心裁得引河水入大堂,将大堂变成了一方水池,桌椅都摆在水上,客人吃饭都将腿脚浸在水里,另有清凉。
这原也是件舒心事,直到有个汉子进店后迫不及待地脱掉鞋袜踩进水里,熏翻了几条应景的金鱼。
“怪我咯”大汉满面无辜,瞧得俩小二欲哭无泪。
“道长您先出来,咱店有个规矩,吃饭前先进隔间做个水疗,缓解一身疲惫。”
另一个小二忙着往水里扔净水石,顺带给一众客人赔礼道歉。
大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叹了口气,“你们这鬼地方太热了,一下没适应过来。”
他从水里爬起来,摆手道,“水疗就不必了,我已经晚来一日了,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道长原来是等人啊。”小二嘿了声,引手向楼梯,“您找的人在楼上第二间,去吧。”
“哦”大汉拧干裤腿,拽上箭筒长弓,“这样啊,那我上去看看,对了,你们这里吃饭还要湿一身,着实不方便。”
您是来砸场子的吧,“道长,其实我们是有避水珠的。”
大汉选择听不见,蹭蹭跑上楼,抬手就敲门。
“进来。”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温软清爽。
咦,连是谁都不问吗
大汉推门进屋,脚下踩到一个纸团,他忙退开一步,结果又踩到一个,抬眼望去,满地纸团,东头桌案后还有个青衫书生提笔写字,发髻上插着木簪,长得文质彬彬。
“某乃左逐之。”大汉心中生疑,“你是何人,可有见到其他人”
“左左”青衫书生丢了笔,转身在书架上翻找起来,“你怎晚了一天,其他人早就走了。”
“给,这是你的袋子,此行保密,你自己按着里面的地点寻过去吧。”
左逐之接住扔来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伤药和一份地图,还有隐息之物,“这是何意”
“将军府特别,休要问了,快赶路去吧,别打扰我创作话本。”青衫书生突然仰天长叹,狠狠将手中纸张揉成一团,掷在地上。
莫不是个有病的。左逐之摇摇头,退出房间,又在客栈里溜达了一圈,确实没有其他人,罢了,依言行事吧。
他走出客栈,忽听马蹄踢踏,眯眼望去,麻布衫负重剑,容颜寡淡年少,是个认识的
“你怎也晚到了,还以为就落我一人。”左逐之心里暗惊,仅是几日不见,此人似乎又变了不少,若不是认识她这个人,还以为她仅是个普通凡人呢。不像是用了敛息之物,只觉自然而然地存在于此,不值得多加关注,但一旦注意到了,又不容去忽视。
“原来是左道友。”
除去骆石钟丁四姓外,有六人受燃念雇佣,分别是丰山海唐晋山周永塬林又夏左逐之,还有她。
湛长风翻身下马,殇着眼,“晚到何解,我可不曾晚到。”
左逐之抹了把汗,眼中讶然,随即笑道,“这样啊,你先进客栈吧,也许我们能同行。”
看来此地并非终点,“有劳道友了。”
湛长风进了客栈,经小二指点找到青衫书生,青衫书生咬着笔,脸庞略有狰狞,“我问你,一人受追杀不小心掉入悬崖,此处是用跌失足滚,还是落”
“我比较喜欢跳。”
青衫书生略有愣怔,然后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行,他不是主动性子的人。”
他翻找出一个荷包,“你是最后一人了,按着里面的地图寻去吧。”
弄得如此繁琐
湛长风拿了荷包出门,顺道打开里面的地图,一条路线最终抵达莲方国。
左逐之道,“我也是莲方国,但就是路线不同。”
其实约定日期也不同,湛长风是要求第十日到小庄镇,左逐之是要求第九日到小庄镇,估摸着其他人也是不同的日期,又因着是被燃念分别嘱咐的,所以只知道要去小庄镇集合,却不想每人的时间都不一样。
两人也不是蠢的,一下就想明白了。
藏云涧大部分地方都是修者的城池村镇,唯有三个凡人小国,谓莲方南怀清寮,此三国地域偏僻,且被禁制笼罩,外有司巡府守护,除了佛道和香火道的修士,一般修者不得随意出入,出入需向司巡府申请令牌,方可经过禁制。
这三国,也是佛道和香火道竞争信徒传播信仰的主要地。
那未知秘境怎么在凡人地界里,难怪要让他们分开过去了,一群修士一窝蜂往那里蹿去,仅司巡府那关就过不去。
“还是得各走各的,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