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则涉及到他的谣言是他故意放出去的,目的是让他这位首辅顺理成章地入局,进而当着隆庆的面帮黄光升解困,这无疑是一场相当精妙的谋划。
事情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这个谣言换得隆庆的召见和挽留,更是让他能够当着隆庆的面替黄光升进行解困。
只是他考虑了所有人,甚至还考虑过林晧然可能会亲自出手,但却唯独遗漏了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兵部主事海瑞。
徐阶在听到海瑞上疏替他求情之时,刚刚的自鸣得意彻底没有了,有的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趾,自以为精妙的谋划很可能会演变成一个笑谈。
“徐阁老,海瑞还是挺深明大义的,不仅没有责怪于你,而且还为你说很多好话呢”隆庆摊开那份奏疏,显得很是欣赏地透露道。
“是吗”徐阶的嘴角微微地抽搐,却是勉强地陪笑道。
他并不是一个蠢人,海瑞的突然上疏求情定然不是海瑞真心想要帮他,必定是林晧然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而今海瑞上疏替他求情,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却都是多此一举,他的安危根本不需要海瑞这个小小的兵部主事相助。
不说海瑞这道奏疏已经打乱他营救黄光升的计划,接下来很难保证不会出现一种说法他这位首辅能够留下来,正是海瑞上疏求情所致。
“朕岂能蒙骗于你”隆庆很肯定地点头,便是对着那份奏疏念道“海瑞在疏中写道元辅上呈刑部判决,此为忠君之道,且元辅有维护微臣之心,故而元辅无错矣”念到这里,他抬头对着徐阶满脸笑意地称赞道“你瞧瞧,都说海瑞是榆木脑袋,但现在多深明大义啊”
“是深明大义”徐阶的心里变得更苦,却是话中有话地回应道。
这哪里是什么深明大义,分明就是包藏祸心,海瑞简直就是假借上疏求情之名,分明向他这位首辅身上泼脏水了。
虽然明面上确实是替他这位首辅求情,亦是称赞他这位首辅忠君,但更加坐实他这位首辅当年其实是存在过错的。
终究而言,不管当时的情况如何,他这位首辅将那份原本不妥的绞刑判决书上呈于嘉靖,这个做法无疑是有不妥之处。
隆庆却是没有注意到徐阶明显是口不对心,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地道“徐阁老,关于你早前提出要裁撤礼部尚书高仪一事,朕跟高阁老亦是商议了,高仪确实不合适再担任礼部尚书。只是高阁老亦是提议,此次要将户部尚书葛守礼和高仪一并裁撤”
站在旁边的黄锦却是暗叹一声,仿佛重新见到嘉靖朝时期的那种明争暗斗的场景。
“皇上,此举甚是不妥,户部尚书葛守礼理财”徐阶的眼睛当即瞪起,便是要进行制止道。
在他的权力版图之中,除了科道言官和吏部尚书外,户部尚书亦是重要的一环。如果现在换掉葛守礼,不说会让他损失一员猛将,而且户部尚书很可能会落到马森的身上。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户部恐怕真要脱离他这位首辅的掌握,转而是落到林晧然的手中,那当真是祸患无穷了。
隆庆显得打定主意,却是打断徐阶的话道“徐阁老,你无须多言葛守礼虽然在南京户部干得还不错,但终究没有接触过北京户部的事宜,而今理财能力不过中人之姿。你想想他连一点银子都挤不出来,此种户部尚书当真是要不得,而且他在请辞疏亦是自己不精理财了。”
说到最后,他将户部尚书葛守礼的请辞疏拿了起来,脸上分明写着不满之色。
“臣遵命”徐阶看着满腹怨言的隆庆,亦是只好咽下这个苦果地回应道。
他知道户部尚书葛守礼的去职,不仅是因为高拱推波助澜,更重要还是隆庆并不喜欢葛守礼。
至于缘由,这亦是不难猜测,葛守礼年初不愿意从太仓调银子给隆庆买珠宝,已然是得罪了小心眼的隆庆帝。
只是现如今,隆庆帝既然已经同意撤掉礼部尚书高仪,这同时撤掉户部尚书葛守礼亦不算是多么过分的事情。
正是如此,徐阶面对着隆庆的坚定态度,亦是决定顺从隆庆的意志,只能是在户部尚书新人选之时再做文章了。
黄锦看着徐阶如此轻松便妥协,却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却是知道郭朴、林晧然和高拱的联盟给予了徐阶很大的压力,这才让徐阶放弃制衡隆庆的策略了。
只是他心里亦是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论是谁都要重新寻找一个地位,不然恐怕在隆庆朝真无法生存下去了。
隆庆对徐阶的妥协却很是满意,便是趁热打铁地道“徐阁老,吏部尚书黄光升当年给海瑞判处绞刑确实不妥,现在搞得百官激愤,甚至海瑞都说他是直谏于皇上并无过错。朕亦是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撤掉他的职务”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高拱教训他跟徐阶议事要态度坚定一些,便是硬生生地将“吧”字给咽了回去,故而是直接向徐阶表明了他的态度和立场。
徐阶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却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显得有几分紧张的隆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