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钫地位显赫,在两广地方官的眼中便是天。
只是他心里却是明白,这马上就要任满三年。若是再无建树的话,别说在这个位置继续呆下去,极可能就要到南京养老了。
在他的任期上,先是瑶民叛乱,后又是沿海倭患不断,今又是张链之流高举反旗。反观他在任上的所作所为,除去平叛瑶民还有几分功绩,其余两项却是平平无奇。
特别是张琏这帮反贼已经成了气候,这条消息经由按察司上禀到朝廷,被朝廷所知悉。若是朝廷这时权衡他担任两广总督功绩的话,那绝对是下下等。
至于他的去处,自然回不了北京了,定是到南京养老无疑。
亦是如此,他现在最大的烦恼不是别的,正是这个突然声势浩大的张琏叛党。只有尽快将这伙叛党平息下去,他才能摆脱仕途的大危机。
只是这粤东地区山高路险,毗邻着江西和福建两省,叛匪又已经达到了数万之众。若是要进行清剿,哪怕发动十万的军力前去,亦是要无功而返。
看着面前这张地图,他隐隐有了一个似乎可行的清剿路线。但突然听到子弟的一声询问,便将他的思路瞬间打乱,致使他心里生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不过他亦是明白,现今的处境极是不妙,可能很快就得回南京养老,反倒需要依仗这些子弟,却不是任着性子胡来的时候。
王钫转过身,压着用砖头敲死眼前这个子弟的冲动,保持着方才一副犯愁的模样,然后用平和的语气点头道“是的”
“弟子有一策,或能为老师分忧”刁来西没有察觉出王钫的怒火,一副眉飞色舞地拱手道。
“哦,何策”王钫亦是来了一点兴趣,但没有抱太高的希望,因为这个问题困扰他这么久,却仍然是一筹莫展。
“弟子以为可以对张琏进行招安”刁来西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眼睛充满着兴奋地说道。
“招安”王钫的眉头微蹙,这个计策是旧得不能再旧了,但狐疑地打量着自信满满的刁来西。
“弟子有一个幕僚跟张琏恰好是发小,他对此事极有把握”刁来西这才将底牌亮了出来,而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还示威性地朝着林晧然睥了一眼。
林晧然看着他这般举动,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有多大把握”王钫当即意动了,这无疑是最理想的解决方式。
这种解决之道虽然有些软弱,但若能够促成这事,他当前的危机便是安危度过了。像胡宗宪对付徐海、汪直,都是采用了招安的计策,致使他浙直总督的位置如同是固若金汤。
至于招安张琏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那是下任继承者该头疼的事,他只要能度过当前难关即可。
“我那位幕僚说了,起码有八成”刁来西自信满满地说道。
王钫是一个理性的人,先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欣喜之色,而是郑重地询问道“那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想要让一个反贼头目归降,特别还是一个坐拥数万部众的头目,这里的代价自然不低,甚至是朝廷断然不会接受的代价。
“三品武将加入一些财物”刁来西微笑地说道。
王钫听到这个条件,悬在心头上的石头当即落下来一般,脸上展露出笑容。只是正想要同意时,却发现林晧然站在一旁一直不吭声,便是随口和蔼地询问道“若愚,你认为可好”
刁来西听着王钫询问于林晧然,虽然知道这其实是老师笼络人心的小手段,但还是不爽地睥了林晧然一眼。心里想着,能站在这里知晓这番大计已经是荣幸之至了,这小子哪还能有什么话说,自当是点头称赞了。
林晧然的人生信条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看着刁来西骄傲的模样,却是感到一种不爽,便是朝着他微笑着询问道“你这个幕僚索要了什么好处呢”
“我的幕僚乃正义之士,根本不贪名不图利,没有为自己提过任何条件”刁来西的下巴微扬,当即就推举着他的幕僚道。
“不贪名不图利,确实令人佩服我怎么就没有这等好运气呢”林晧然先是一副很羡慕的模样,然后又感叹地摇头道“我遇上的幕僚,他们不是图前程,就是图钱财,要是让他们到贼窝里,非得要我将刀子架在他脖子才肯去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刁来西的脸色微变,当即寒声地质问道。
“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不是羡慕刁大人吗”林晧然装着糊涂,接着又是询问道“你的这位幕僚去见张琏不会空着手去吧是带着钱财还是粮食不会是给张琏送去粮食吧我可是听说了,粤东那边去年地震了,当地的收成很不好,所以梅州的林朝晞、大埔的萧晚等贼头目才投奔于张琏。”
只是几句话,当即就让到刁来西大汗淋漓,哪怕是他本人,亦是觉得那位积极性极高的新幕僚显得很是不妥。他偷偷睥了老师一眼,心里更是感到一种不安。
王钫不是蠢人,方才只是病急才乱投医,这才差点就同意上当了。而如今,他亦是醒悟过来,这弟子的幕僚很可能,或者这个子弟就不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