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沈云骁伸出援手缓解他的尴尬,这一次沈云骁被人欺负时他出声制止,向被人打趴在地上的沈云骁伸出手。
两个在不同领域中被边缘化的少年很快便成了朋友,沈云骁很穷,买不起辅导书,他会把自己的辅导书借给他,沈云骁学习进度跟不上,他会耐心帮他将知识梳理清楚,他给了沈云骁有钱家孩子所能享受到的一切福利,而沈云骁也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社交,每天就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和沈云骁成为朋友后,沈云骁带他去网吧,带他去骑车,带他抽烟,带他玩篮球,沈云骁带他去玩学生们经常玩而他因为自己的残疾从来不敢玩的东西,带他体验了年少的热血与青春,那时候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也可以这么恣意疯狂。
还记得那是高二的一天,蒋予淮和沈云骁去食堂吃了饭,两人躺在操场上晒太阳,蒋予淮以前常常独来独往,躺操场上晒太阳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可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朋友,他的世界好似也因此变得更宽了。
沈云骁让他尝到了属于年少的青春与快乐,他也知道了身边有一个朋友是什么感觉。所以和沈云骁一起躺在学校的操场上他觉得很惬意,他甚至毫无防备的打了一个盹儿。
醒来的时候太阳被云层遮住了,碧蓝的天空在云层上面,天空干净得像是被洗过,操场上吹来的微风带着草木清新的气息。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猛然坐起来,他左腿的裤腿被剪掉了,假肢也不知何时被人取走,露出那一截被截掉的光秃秃又丑陋的残肢。
而不远处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正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好似成为公园中被围观的动物。
脑海中浮现出幼时的画面,哭声议论声充斥着耳膜。
“呜呜呜,我不要跟他同桌,他是怪物。”
“妈妈,他的腿怎么那样啊,妈妈我害怕。”
“快看快看,他没有腿。”
他怕别人知道他是怪物,他藏着这条腿,他孤僻而平静的过了这么多年,可是现在,那一双双好奇的,同情的,厌恶的,猎奇的眼睛盯着他,裤腿被剪了半截,假肢被拿走,他要藏也藏不住。
年少的男孩还没有未来的蒋予淮那般遇事四平八稳的能力,面对这么多的目光,他慌张无措,那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十多年后那么发达,可是作为蒋家人,他的父母早就为他配了最好的手机,他慌慌张张摸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来,他慌张无措,像求救一般告诉她,“妈妈快来接我,快来学校带走我。”
父母平日里忙,忙得他常常见不到他们,而且他们为了他腿的事情常常吵架,互相都觉得对不起他,互相都内疚,然而排遣这种内疚的最好方式就是没事就将这事拿出来说,拿出来吵。
也因此,他和父母的关系也很淡薄,可是现在他能求助的人也只有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电话中的妈妈问他。
“快来接我,求求你快来接我。”他对着电话重复着这句话。
“我现在很忙,你先别慌,有什么事情先找老师解决,我忙完了去找你。”
他的电话就这般被妈妈挂断,他又给爸爸打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听。
操场上的人越聚越多,他少了假肢,没法站起来,他坐在那里,被剪掉裤腿的左腿残肢丑陋地暴露在外面,他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他慌乱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少了假肢加上心里慌乱而紧张,他控制不好重心,爬起来又摔下去,没有人来扶他,甚至在他倒下时,离他最近的人还下意识的避开一些,就好像他是个肮脏又邪恶的人,沾到他会带来不幸。
他试一次摔一次试一次摔一次,一次比一次狼狈,在他再一次想尝试站起来的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其实在他醒来时没看到身边的沈云骁他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不敢确定,不敢确定这件事是他做的,直到他在人群中对上那张脸,那张仿若在看好戏的脸。
他在对他笑,置身事外的那种冷漠的笑。
果然是他,这一切是他做的,他最好的朋友,他唯一信任的人,是他做的。
目的是什么好像也不必要知道了。
云层散开了,阳光明晃晃的照下来,他挣扎了一会儿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此时他趴在地上,满身狼狈,他双眼猩红,看着人群中带着笑意的沈云骁。
周围好奇嘲笑奚落厌恶的眼神好像都成了一片虚影,唯有沈云骁的那抹笑显得那么清晰,永远定格在他的视线中。
那一天阳光正好,风也温柔,年少的蒋予淮却对所有人都失望了。
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想将所有人都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