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戳破了一个泡沫，眼前的黑色巨兽一下子消失了。

但很快，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是魇妖制造的梦魇，梦境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只要他想让眼前的场景是什么样的，江岑的梦境就会是什么样的。

片刻间，被江岑刚打散的巨兽又重现，刚刚消散的场景又像是流沙一般重新组合起来，重现出那刚才的画面，黑蛟一如方才的狠厉、冷漠，以及恶心。

江岑只看一眼就又是一剑劈了上去。

黑蛟这次却没有被劈散，反而对着江岑凶狠扑了过来。

蛟龙蛟龙，到底还是蛟，不是龙，乍一看，更像是蛇，却比蛇的阴冷多了几分倨傲，千年的蛟妖，若非被黎山江氏控制数百年，只怕早已经历雷劫，若是一心向善，说不定已经飞升化龙了。

所以他对黎山江氏的恨，全都发泄在了当初的原主身上，若非黎山江氏要的就是原主的根骨，希望能生下更好的苗子，每日会来给原主吊口气，只怕原主在那深渊山洞之中就已经被折磨致死了。

可越是这样，对原主来说那就越是屈辱，漫长无尽的折磨，身体和灵魂双重的打击，她心中也早就生了心魔。

她恨黎山江氏，恨他们的虚伪，恨他们的伤害，更多的是那种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所背叛甚至亲手戕害的痛苦。

但说真的，她也恨这只蛟妖，甚至更恨，因为那种伤害是最直接最屈辱最黑暗的，是她身体上所经历的最难熬的日子，刻入灵魂的痛苦和煎熬，又怎么可能洗刷的掉

因为共情，江岑完全能理解原主的那种痛苦，这时候就更是完全随着原主的情绪去发泄，不管是真是假，这只蛟妖，她一定要杀了他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蛟妖，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只想毁了眼前的一切

然而，魇妖却最是狡猾，在他所控制的梦境里，又岂能让江岑如愿

她砍一次，那场景再次重合，重现的就更久。

最开始，只是铁链下的庞大妖兽，后来，妖兽会反扑与她对打，再后来，那妖兽还会变成那个该死的阴柔男子，杀了一个又来一个到最后，甚至有许许多多的重影和分身，四面都围满了这蛟妖。

这才叫梦魇，真真正正的梦魇。

魇妖，就是想要突破江岑的心理防线，就是想让她在这种噩梦中崩溃。

而她，也确实如他所愿。

“啊”

一声大叫，接连三掌拍下，五雷轰天印砰砰落下，接连的雷波以江岑为中心荡开，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只是很快，那些齑粉又再度重合起来，场景又变成那噩梦般的记忆。

无数个蛟妖被毁灭，又有新的无数个蛟妖站起来。

江岑却好似真的崩溃发狂了一般，一把把符咒往里面扔，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都是虚幻的，却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只想摧毁一切。

终于，到了最后，她发现身上的符咒已然全部消耗殆尽，就连斩尘剑也已经满是灰尘，而她自己，更是一身狼狈，只有眼前的场景，被破坏了却立刻又变回最初。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们”

江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就这样战斗了多久，终于她精疲力竭，以剑为支撑站着，看着又重新出现在四面八方的蛟妖，眼中仍旧满是癫狂。

此时此刻，占据她心中的意识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眼前的蛟妖。

至于是真是假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分辨

然而，这次，她刚抬起手，就无力地滑落下去她太累了，她已经不知道这样机械地砍杀了多久，汗水早已经将她的头发打湿，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湿，风一吹，让她身为天师的强健身骨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冰寒。

而此时，画面场景却并没有停下，甚至那让她畏惧厌恶的蛟妖，也是百十个重影在向她靠近，就像是之前每一次一样，就是想要靠近恶心她。

只是这次，她连打碎这些虚幻场景的力量都没有了。

无数个蛟妖的重影还在向她靠近，越来越近，狰狞、恶心、让人从骨头里发寒。

和之前好像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试图突破她的心理防线，一样的步步紧逼全是假象，却让她如此的恶心想吐。

然而，江岑知道，这次，是不一样的。

她低着头，几度抬手，却是一副再也没有任何力气的模样。

而那群蛟妖的重影，却还在往前、往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些狞笑、那些怒骂、那些诅咒也都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一个劲往她耳朵里钻，那些最难听最下流最恶心的话，那些她曾经最痛不欲生的过往和遭遇，即便闭上了眼睛，即便低着头，耳朵却仍旧会听到。

对方，就是想要将她逼疯

只是，江岑此刻低着头，却是深吸了口气，那若有若无的水腥味，来了。

近了、又近了就是这个时候

蛟妖的重影包围着她，距离江岑只不过半步之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