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恨晚。
外头还黑漆漆时,林繁就起身了。
不止是寝宫这里,旁的各处,也都点了灯,为着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做最后的准备。
甘公公捧着新做的龙袍上前。
林繁穿戴好之后,甘公公又前后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
确定一切妥当了,林繁赶往金銮殿。
天色将亮未亮,一众文武官员都在广场上列队。
寒风飒飒,几位老大人却不觉得冷。
新的一年,正月初一,这是个好日子。
时辰到,鼓乐声齐响,震耳欲聋。
林繁手捧建隆皇帝的遗诏,步上长长的台阶。
黄太师悄悄地,看了林繁一眼。
刚刚过去的那一个月,林繁没有登基,他的身份是皇太孙,日常服制自然也就比照着这个来。
上朝、下朝,议政、说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子气派。
年轻归年轻,黄太师还是在这份年轻之后,看到了林繁的沉稳、张弛有度。
这叫作“压得住场子”。
古话说,“穿上龙袍都不像个皇帝”,就是指压不住、镇不住。
林繁则不是那样。
没穿上龙袍,坐在御书房里,他们这些臣子,无论是老的少的,从内心里都不敢、也不可能小觑他。
林繁很合适这把椅子。
黄太师很清楚这一点,可直到今时今日,在天边那若隐若现的晨光中,他看着身着龙袍的林繁一步步往上,心中情绪远比设想得要澎湃得多。
人靠衣装、佛要金装。
这身龙袍加身,让本就很有模有样的皇太孙,一下子就有了九五之尊的威仪。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本来“就是个皇帝”了。
年轻、有抱负,好学又有想法,有冲劲,张扬背后又不失谦逊之心。
多好啊。
有这样一位皇帝,他们大周,也会像林繁的脚步一样,一步、一步往上走。
登基议程繁复,一直持续到了朝霞满天。
霞光映在琉璃瓦上,灿烂夺目。
平阳长公主看着林繁走完了全程,鼓乐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这些年,她参与了三次。
第一次是父皇赵挥的开国大典,隆重至极,她受封平阳公主,满心欢喜。
第二次,是赵隶当了皇帝,她成了长公主,脸上带着笑,心里的郁与恨,她直到今时今日,依旧没有忘记。
这是第三次了。
往后,林繁的名字会从林家族谱上划去,他成了赵繁,是大周的嘉平皇帝。
而她赵瑰,又要长上一辈,成为平阳大长公主。
她很高兴她等到了这一日,当然,她更高兴的是,这是赵繁自己做出了决定。
是他,决意成为“赵繁”,决意把整个大周抗在肩头。
钟鼓齐响,传遍整个皇城,又一路传出宫外,传遍京师。
赵隶坐在墙角。
只听那传来的鼓乐声,他就能想象得到,金銮殿那儿进行到哪一步了。
每一个画面都能够呈现在脑海里,他不愿去想,却又挥之不去。
这些时日,他被幽禁在此,陆陆续续地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都是他的好侄儿想要让他知道的事。
那日金銮殿对峙,赵隶只听见了顺妃的抗争,以及赵启的义愤之言,他知道忠勤伯全家都背叛了他。
后来,他才弄清楚,不止这些人。
安国公府在晋舒儿母女险些丧命之后,就已经想方设法给顺妃递消息,说服顺妃倒戈了。
这让赵隶十分生气。
若非母后当日去动晋舒儿母女,安国公府怎么会去鼓动顺妃?顺妃又怎么会受鼓动?
顺妃若无二心,忠勤伯又怎么会放反贼进城!
一环套一环!
不止顺妃,在这宫里潜藏最深的,竟然是淑妃!
如果说,程皇后的背叛,在赵隶眼中还能算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话,淑妃这颗钉子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母后宠爱淑妃十几年!
母后自诩聪明、会看人,对他的眼光颇为不信任,可到头来,母后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了?
若非母后一直夸赞淑妃,他又怎么会对淑妃高看一眼?
如果没有淑妃这么个暗桩,平阳他们行事,岂会如此顺利?
赵隶一想到这些,胸口就闷得喘不过气来。
可他无处发泄。
他连把那几个背叛他的人,拉到面前来,狠狠骂上一顿都不可能!
听说,程皇后归家去了。
听说,淑妃出宫,天下远游。
这两个背叛者,顺心如意,天高任鸟飞。
而他,他只能被困在这里!
至于他的母后,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