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拧眉。
程皇后这性子,与皇太后一直以来了解到的一样。
平稳。
遇事很少有着急的时候。
做大事的人,必须得沉住气,谋而后动。
这种脾气,但凡皇上能有程皇后的一半,眼下状况都不会是这么一塌糊涂。
思及此处,皇太后忍不住按了按胸口。
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些时日以来,她行事也越来越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祁阳出事开始?
从那三府逃出京城开始?
从徐太傅被皇上气得闭门不出开始?
皇太后很难确定一个时间点,但她知道,正因为这些变化接踵而来,她也稳不住了。
谋而后动,也得能谋得动才是。
一摊子烂账,光擦屁股都擦不干净,自身难保。
“让哀家想想,”皇太后没有接程皇后抛出来的话茬,把争论的中心挪去陷害、冤枉上来回拉扯,“你对皇上,颇有怨言吧?
夫妻感情很一般,更要紧的是,源儿病故了。
源儿是你唯一的亲儿子,他走了,独留你在这皇宫里,你也没有什么盼头。
这江山,与其给皇上的其他儿子,不如给赵临的儿子。
你是这么想的吧?
哀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提到赵源,程皇后不得不给予皇太后一点反应。
要不然,这沉稳就过头了。
“儿臣心疼源儿,儿臣思念他,儿臣只恨自己没有给他一具康健的身子骨,倘若能以身代之,儿臣毫不犹豫,”程皇后看向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您说您理解儿臣?
哦,是了。
皇位得是亲生儿子的。
所以您和皇上害死了先太子,夺走了他的皇位。
可这是您的想法,不是儿臣的,您别以您的追求来揣度儿臣。
您翻来覆去,就是要扣个‘助力皇太孙’的罪名在儿臣的脑袋上,儿臣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挡了谁的道。
按说,源儿走了,儿臣以后也不可能生的出儿子来了。
后宫里,还有谁会视儿臣为眼中钉、肉中刺?
真是太奇怪了。
您没有凭据,儿臣不愿意再听您这些无端的指责!
恕儿臣告退。”
说完这些,程皇后站起身来,一副憋屈神情行了礼,也不管皇太后什么个反应,转身就往外头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头冲进来一个内侍。
连滚带爬着,手脚并用,险些就撞到了程皇后。
皇太后正在气头上,当即骂道:“怎么回事?没有哀家点头,谁让你进来的?”
一边骂着,她一边看向程皇后。
程皇后当然知道皇太后指桑骂槐,浑然不理,抬步就要走。
“娘娘,”那内侍吓得直哆嗦,喊道,“城门失守,反贼进城了!”
此话一出,似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怔住了。
明明不久前,才有人来禀过,说是林繁等人率军进攻城池了,仅仅就那么一点儿工夫,进城了?
皇太后亦是回不过神来。
忠勤伯的能耐,她是清楚的,绝不是什么鱼腩之辈。
虽说上了年纪,久疏战阵,亦有旧伤,但防守城池,不是出阵单挑,老伯爷怎么可能在两三刻钟的时间里,让敌人进城了?
城墙难道是纸糊的不成?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皇太后忙问。
“京城守备都落入敌手,”内侍几乎哭了出来,“反贼已经攻打宫门了,侍卫与御林军正在全力拦截,但恐怕、恐怕……”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下去了。
皇太后猛地站了起来,许是起得太快,又许是心里太急,眼前刷得一白,整个人险些仰倒。
她咬住嘴唇,死死撑住了。
“皇上呢?”她问。
内侍答道:“应是在金銮殿,还是早朝时候,应该……”
唇间的血腥味让皇太后清醒了些。
大势已去。
其实,早就已经在往末路上走了,不过是早些、慢些的区别。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这么快,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视线,落在了程皇后身上。
既然已是末路,那有没有证据,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她可以倒下,但在那之前,她要让程皇后垫背!
“把这奸人给哀家拦住!”
这里毕竟是慈宁宫,即便穷途末路,夏嬷嬷、王公公等人还是会遵从皇太后的吩咐。
几乎是话音一落,他们就一拥而上,把程皇后围在中间,还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她,连程皇后带来的钟嬷嬷都被抓住了。
皇太后抬起了手,想要去拔发间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