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摸了摸胡子。
苏置和那缪督军的纷争,高低上下,显而易见。
正是因为扛不住缪督军的咄咄逼人乱指挥,苏置才会越来越急,以至于急中出错,被大周逮到机会,一举拿下鸣沙关。
“这要是在我这儿”毛固安比了个手刀。
手起手落。
一窍不通的人还想指挥他
他才不受那种气
永宁侯没接这话。
苏置有苏置的难处, 尤其是刚刚吃了那么大一败仗,来自西凉朝廷的压力会有多大,可想而知。
乘胜追击时,当然可以“将在外”,对京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指挥视而不见。
可兵败时,硬气不起来。
尤其是,那督军都到了鸣沙关, 已经在耳朵边嗡嗡嗡了。
别看毛固安现在说得凶悍,先前吃败仗时, 不也是老老实实把指挥大权交给冯仲了吗
当然,这两件事的状况也有个极大的区别。
冯仲懂打仗,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更不是连兵书都没看过的外行人。
真要是个胡说八道的,以毛固安这脾气,可能真会忍不住劈过去。
“那督军是死了还是抓了、逃了”永宁侯问。
毛固安道“还不知道,如果没逃,就在鸣沙关里扣着。”
此前,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亦不清楚对方长得怎么样,当然没有特特寻过。
是死是活,得再到鸣沙关去问问。
“老夫有一处,百思不得其解,”永宁侯缓缓道,“苏置先前已经稳住了局面, 西凉怎得突然会派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督军看来,他们内里的纷争,比我们所知的还要厉害。”
毛固安看了眼秦胤, 又看了眼林繁。
眼前两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对朝中扯后腿的小人深恶痛绝。
西凉人内乱,对他们大周是好事,可偏偏,大周朝堂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去他娘的造反”毛固安低低咒骂了一声。
永宁侯向林繁使了个眼色。
依他看来,西凉朝中会闹成那样,还能昏昏沉沉派出一个万事不知的督军,其中十之,有黄太师的手笔。
从时间上来看,眼下很难说个先后。
若是黄太师“逼迫”在先,那是歪打正着,拿下鸣沙关后,给了他们不少应对的余地。
可若是,明知三府离京、皇上发难,黄太师还在西凉费大力气
黄太师的选择就颇为让人寻味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黄太师愿意护一护他们,那老太师也一定会竭尽全力, 在京中继续周旋。
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毛将军又自言自语一般骂了一通。
骂完了, 他道“刚刘贲跟我聊了几句, 我听着很有道理。
刚刚漂亮地打下鸣沙关,本该是士气最盛的时候,却出了这种状况。
老侯爷您一直坐镇飞门关,留在这儿倒也罢了。
秦副将与定国公若不继续上阵,在兵士们眼中,岂不是坐实了反叛直说
大将都要造反了,底下的兵哪里还有心思去打西凉”
毛固安刚才在营中走一圈,哪儿都是议论纷纷。
不信的,担忧的,着急的,各种情绪下,最终汇聚成了的是“义愤”。
朝廷、官场、皇帝,离他们太远了。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踏进过京城。
可他们与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一块,拼杀了数月。
更有许多老兵,十几年前就跟着秦胤冲阵了。
用鲜血筑起来的情谊与信任,比城墙都坚固。
连总大将都能被盖上反叛罪名,京中那些勾心斗角的官员,根本没有关心过边关兵士们的死活
皇上听信谗言,下如此圣旨,多让人寒心
他们这些拿命打仗的兵士,为什么要替那样的官员和皇上去打西凉
凭什么
“心散了,就带不动了。”毛固安道。
只有让林繁与秦威出战,让所有兵士们看到他们,领兵向前,才能稳住军心。
永宁侯原就没打算真让林繁和秦威留在飞门关,先前那番话,不过是搭个台阶而已。
既然毛固安把理由都摆得这么明确了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永宁侯道,“等下问问冯仲和安北侯的想法吧,不过”
毛固安竖起耳朵,却没有等来后半截话。
“不过什么”毛将军追着问。
永宁侯一副迟疑斟酌的样子。
毛将军心急,催道“走走走,去我那儿说。”
说完,伸手一抓秦胤的胳膊,把人半推半拽着往外走。
秦威想跟上去,见老父悄悄与他摆了摆手,便没有阻拦。
毛将军把永宁侯请回了自己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