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至极。
哪怕林繁的口气一如平常,丝毫没有口出狂言的傲慢,但他的想法,确实让人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狂妄”二字。
安北侯苦着一张脸,想劝林繁“步子小一点”、“一口吃不成胖子”,又怕打击年轻人。
不止是他, 除了笑得很愉悦的永宁侯,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倒不是谁都不肯当恶人,而是,现在本就是纸上谈兵。
谈就谈呗,谈破了天也就是多喝两盏茶。
等听完了林繁的想法,真不行, 再与他逐一分析就是了。
兵权在老侯爷手中, 永宁侯不会明知不可为而派兵胡来。
林繁亦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道理的心窄青年。
只要等下言之有物。
年轻将领的成长,需要时间与经验。
他们不至于连听完计划的耐性都没有。
“西凉主力在玉沙口西侧驻军,这些时日没有动过,”安北侯主动递了个话头,“要如何让他们前进到玉沙口”
林繁放缓语速,不疾不徐,说着自己的计划。
随着他的讲述,安北侯心中的惊讶一点点淡了、散了,冒出来的是“也许可行”、“可以试试”,到最后,则是“能有七分把握”。
等林繁说完,安北侯心中大石落地,长松了一口气。
他又赶紧看其他人。
原来,不止是他,其他人的心路跟他大差不差。
永宁侯摸着胡子, 思量片刻, 问“都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冯仲先开了口“虽非万全之策,但确实可以如此。”
毕竟,行军打仗,从不可能有什么完全。
算计再多,也有一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能有七成把握,已经很好了。
能做补足的,就是万一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要如何找补回来。
而这些“找补”,林繁也都想好了,说给他们听了。
曹伦曾在玉沙口驻守过,他知道那山势陡峭,道“当真能顺山而下我怎么想都太险了。”
“可以,”毛将军道,“你是从下往上看,你要去山顶打量打量,我觉得以你的骑术,早五年可以试试。”
曹伦长脸一红。
人过中年,能力一年不比一年,比二十岁出头时多的, 也就那点儿经验。
这是人生规律, 怎么被毛将军一说, 显得他曹伦这么无能了呢
“我想不到敌军会从山上来,李芥肯定也想不到,”曹伦给自己寻台阶,“出其不意,奇袭便有成效。”
刘贲听到这儿,心里也有数来了。
林繁的提议,应是与永宁侯不谋而合。
若不然,能笑得那么开怀
老侯爷不开口,只为了让林繁当主角,他在给年轻人机会。
现在,年轻人说完了,该是一锤定音的时候。
刘贲便问永宁侯“您以为呢”
秦胤摸着胡子,瞪着眼睛道“老夫就一打手,你们都认识老夫多少年了,难道指望老夫给你们出谋划策”
他在军中,一直是勇将,而非智将。
刘贲偏转过脸,老侯爷真是
给年轻人铺路铺得也太用心了。
“既要奇袭,你去点人、挑马,”永宁侯与林繁道,“随时准备好。”
林繁领命,出了大帐。
他一走,其余人耐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番计划。
秦胤听了两句,道“人在时不说,现在说什么”
安北侯道“批评要当面批评,夸赞是背后夸赞。”
“这么异想天开的法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琢磨的。”
“策马冲下山是异想天开,其他的嘛,都还很合理。”
永宁侯呵地笑了声“像他爹。”
冯仲一听,摇了摇头“林宣用兵是精妙,很少这么胆大。”
永宁侯还是笑。
帐中的人,各自安排了事,陆陆续续出去了。
永宁侯盘腿坐着,重新把视线落回了地图上。
峭壁、营寨。
山上山下。
闭上眼,他就能想像得到,当那些骑兵从天而降时,会在西凉军的驻地掀起怎样的风暴。
那种神兵天降,能让敌人的守备瞬间乱套,也能让我方主力士气高涨。
那股热血沸腾之感,无论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
而能如此胆大、亲力亲为
不枉他下定决心,做出今日之选择。
如此耀眼的珠玉,谁能忽略呢
下午时,秦胤穿上盔甲,出了大帐,步上高高的城墙。
一眼望去,关外景色,与记忆里的一样美丽。
尤其是,他这些天不是坐马车,就是待在帐中,难得能出来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走看看,真是新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