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鸾不懂岐黄。
她不会诊脉,不知药方,但她能看到一个病重之人的状态。
大殿下的身上,透出了浓浓的死气。
他还很年轻,未至及冠,但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秦鸾从床头退开,与廖太医与童院判、以及钟嬷嬷道“寿数到了,改不了命。”
“保命药也不行”廖太医问。
“只能吊一吊,”秦鸾抿了下唇,解释道,“就是回光返照,让大殿下醒过来,能与亲人告别,交代身后事,仅此而已了。要不要喂,还要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拿主意。”
童院判闻言,长长叹息一声。
作为医者,他早有准备。
大殿下是灯尽油枯之相,天下再神奇的仙丹,也很难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而能醒过来、说几句话,已经是极大的本事了。
钟嬷嬷身形晃了晃,抹了下眼角,道“我去回禀娘娘。”
消息递出去。
不多时,皇后娘娘匆匆赶来。
她一路赶得及,头发叫寒风吹得散落,形容憔悴。
只硬顶着一口气,冲至此地,见一年轻少女站在廊下,程皇后顾不上细看,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肩。
“当真再无办法”程皇后的声音打着颤。
秦鸳抬手扶住她,道“娘娘,臣女秦鸳,与殿下丹药的是臣女的长姐,她在里头。”
程皇后这才发现自己问错了人。
她对着秦鸳,想挤出个笑容来,却无能为力。
她只好叹息着道“是我认错了人。”
程皇后松开了秦鸳,往殿内走,正好遇上闻声出来的秦鸾。
她想再问,但心急如焚的那口气泄了,只余下无奈与痛苦,嘴唇嗫嗫,终是说不出话来,只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秦鸾扶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娘娘,别让殿下担心您。”
程皇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硬把眼泪都逼了回去“他醒了吗”
“还没有喂药,”秦鸾道,“时间紧,等您来了再喂。”
程皇后紧紧咬住了牙关。
这一次,她没有咬嘴唇。
她的唇上,还有先前留下的伤口。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还在,抹了厚厚一层唇脂,遮住了所有痕迹。
“嬷嬷,”程皇后与钟嬷嬷道,“替我理一理头发,我不能让源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程皇后梳头的时候,秦鸾取出瓷瓶,倒出了最后一颗丹药,交给了廖太医。
廖太医掰开了赵源的口,将药丸塞进去,而后,静静观察殿下的反应。
他记得,上回世子夫人用药,几乎是顷刻间就有了变化,效果显著。
而这一次,许是赵源病得太厉害了,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病榻前,是亲近的内侍、熟悉的太医,与一位陌生的姑娘。
赵源疑惑地看着秦鸾,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紧。
闵公公太懂赵源了,忙道“殿下,这是秦姑娘,与您送一颗丹药,仅此而已。”
“丹药”赵源喃喃,声音很轻。
听闻赵源醒了,程皇后迅速到了床前,握住了儿子的手。
见到故作镇定的母后,赵源倏地明白了。
“您,”赵源的喉头滚了滚,“儿子是不是病了很久今儿初几了”
程皇后的下唇直打颤。
赵源病倒时,不过初五,而现在,已经是十打头了。
见母后不语,赵源转头看向秦鸾“你给我的药我还有多久的命”
秦鸾直接答道“您还能说一个时辰的话。”
时间很少,不该浪费。
赵源恍惚了下,而后接受了现实“我与母后说会话。”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程皇后陪着赵源。
“母后,寿数天定,儿子只能走到这里了,”赵源轻轻笑了笑,“儿子的身体就是这样,也早就做好了早逝的准备,只是舍不得您。能给您当儿子,儿子万分满足,只可惜母子缘浅,不能继续走下去。”
程皇后紧紧收拢了手指,硬撑着没有哭出来。
“儿子病倒后,身边人应当与您说过,儿子不想害一个无辜的姑娘,”赵源道,“当日未知答案,现在想来,恐就是秦姑娘吧
不管是谁,都别害她。
儿子想干干净净走,往后史官们写庆元帝的儿子们时,只写儿子爱书、知礼、却体弱,而不是临死还拖累了一人。
您别脏了您的手。”
程皇后硬忍下去的眼泪又泛了上来,哽咽着道“母后答应你,母后也答应过自己,母后决不食言。”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喧嚣声。
皇上赶到了。
赵源弯了弯眼,温声道“请父皇进来吧,儿子还有些话,想与父皇说。”
程皇后纵然万分不舍,也不愿意在最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