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琉璃瓦在余晖下熠熠。
林繁下意识地眨了下眼。
没有避开邓国师的视线,亦没有露出半点不满、愤怒、厌恶之色,甚至,林繁勾起唇,笑容放松。
而后,林繁与邓国师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很客气的招呼。
邓国师回了一礼,转过身去时,笑容尽收,眼底只余讥讽。
不愧是林繁。
日常举动,无懈可击。
别说是大错了,这两年想逮他一点儿小辫子,都无人成功过。
要不然,京里那几个嫌他烦的,早把他从树上拽下来了。
廊下,见邓国师回身,林繁才收回视线。
略整理了一番衣摆袖口,林繁刚要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匆匆脚步声。
他一看,是徐公公。
“杂家寻老侯爷。”徐公公急道。
林繁指了指“老侯爷先走一步了,徐公公赶一赶,能赶上。”
徐公公道了声谢,加紧步子往前跑。
远远的,他看到永宁侯的身影,喘着气喊“老侯爷等等”。
秦胤听见了,定下步子。
待徐公公赶至,秦胤问“莫不是皇上还有什么交代”
徐公公匀了匀气“皇上想问问老侯爷,真有不受符箓效果的汤药”
永宁侯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老夫那孙儿、孙女觉得他们搞了什么诡计”
“没有没有,皇上自然知道公子是叫人陷害了,”徐公公摆手,“皇上有此问,仅是好奇那汤药。”
“老夫弄不懂那些,看着是那么一回事。”秦胤打了个哈哈。
徐公公眼珠子一转“不如,请大姑娘写个方子”
“修道有修道的规矩,”秦胤沉了声,“师门秘方,怎么能轻易告知外人就算是皇上开口也不行”
徐公公面露苦色。
秦胤沉思,又道“不如让皇上问问邓国师,也许邓国师一脉亦有类似的方子呢兴许他能告诉皇上。”
徐公公
说好听些,这叫献策;说不好听些,这叫挖坑。
“那,”徐公公无奈道,“老侯爷慢走。”
永宁侯走得大步流星。
失望与气愤在这一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秦沣被人算计,秦胤有生气,也有后怕,但那些情绪,都不及眼下来得浓烈。
让他如此失望与气愤的,是皇上。
林繁为了“解释”今日事情,甚至提出了奸细之说。
秦胤知林繁想法,朝内有奸佞,但大周的边境一样是危机重重。
林繁是在给皇上提醒,皇上需要正视的问题有许许多多。
可皇上呢
到头来,皇上心里琢磨的依旧是符箓汤药。
平日里就宠信邓国师,指不定哪一天,皇上会“走火入魔”、花费大量的人力与钱财,去炼制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君王。
史书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而那些君王的下场,哪怕没有灭亡,也离灭亡不远了。
他们大周如今的局势与国力,哪能经得住皇上那么胡来
秦胤越想,越是气愤。
人一糟心,脚步就飞快。
紧绷着脸出了南宫门,又绷着走过了千步廊,有官员与他行礼,他都匆匆一拱手,没有停过脚步。
如此到了前门外,翻身上马,夹着马肚子就跑。
若不是他骑术出众,前门一带的侍卫都怕他撞着人。
待林繁回到千步廊时,听到的就是“老侯爷气坏了”的传言。
“指挥使,”冯靖凑上来,“不能顺藤把始作俑者抓起来,老侯爷真的气得不轻。”
林繁抿唇。
他走在后头,遇上无功而返的徐公公,便问了两句。
他猜得到老侯爷在气什么。
作为跟着先帝爷拼杀多年的老臣,看到皇上如此,老侯爷是最心痛的。
冯靖叹了一声“我们也想把案子办清楚,可”
林繁拍了拍冯靖的肩膀。
冯靖没有继续说丧气话,硬打起精神来“老侯爷没有与皇上争起来吧”
君与臣,争多了,定是臣吃亏。
“没有。”林繁道。
“那就好,”冯靖松了一口气,“不然又当苦主,又让皇上罚”
“罚了。”
“哈”冯靖惊讶,“罚什么了”
林繁的眉宇一皱,后又舒开,语气淡淡的“罚了秦大姑娘。”
冯靖更不解了。
“当街斗法,没点儿姑娘家家的样子。”林繁解释了一句。
冯靖语塞了。
半晌,他憋出来一句。
“都修道了,还要什么姑娘家家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