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笼罩了淑宁宫。
袁嬷嬷起身,先将油灯点上,罩好罩子。
一连串的动作让她突突直跳的心稍稍平复了些,而后,她重新回到顺妃跟前。
“娘娘,留还是不留,得看您想要哪一个做儿媳妇。”袁嬷嬷道。
顺妃的呼吸不由一凝。
袁嬷嬷继续往下说。
与其心里翻来覆去想,不如说出来。
说得越多,思路才会越明确。
她们主仆一块分析,比一个人瞎琢磨强。
“若您坚持以永宁侯府的大姑娘为二皇子妃,那安国公府那位的肚子是断断不能留的,”袁嬷嬷说得很慢,“您且看皇上,皇上再不喜欢皇后,大殿下依旧是皇后嫡出。
皇后生育了大殿下之后,才是娘娘您与其他嫔妃们。
晋家那位若为侧,断没有在正妃生养皇子前就生下儿子的道理。
唯有安国公府那位为正妃,那孩子倒是能留着。
可要是这般,永宁侯府那儿”
“那儿就与我毫无干系了,”顺妃接了话头,笑容无奈极了,“永宁侯那暴脾气,他让孙女年复一年在山上当道姑,都不会让她以侧妃身份做皇家媳妇。只是,话说回来,启儿闹出这等事,便是我求着秦家莫要毁了婚事,永宁侯就肯应了吗”
哪怕时隔多年,顺妃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彼时她第一次替赵启求娶秦鸾时,永宁侯是个什么态度。
永宁侯仗着要出征,在御书房里张口就是“顺妃咒老臣战死”。
后来,要不是秦鸾病重,秦家根本不愿意应下婚约。
“秦家有战功,永宁侯年纪不轻了,却也还能征战,”顺妃喃喃着,“朝廷四野未平,缺不得勇将。
要是不起事端,不管永宁侯愿不愿意与皇上当亲家,婚事都能办下去。
偏偏
秦家借着此次风波,坚持不接受婚事,连皇上都不能硬逼秦家。”
袁嬷嬷握着顺妃的手“您说得对,如此状况下硬娶功臣之后,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
“硬娶不能,我们还不留晋家丫头那肚子,”顺妃苦恼地摇了摇头,“真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都没捞到了。”
袁嬷嬷听她这么说,陪着叹了口气“您看,您心里挺明白的。”
“审时度势罢了。”顺妃垂下了眼。
后宫里讨生活,若不懂这四个字,连命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能有今日风光,自然有这般修行。
气头上关上门骂两句,耐下心来,不管好恶,都要做最合适的选择。
“袁嬷嬷啊,”顺妃笑容万分苦涩,“我就是舍不得那凤凰命她退了启儿的亲,往后”
“娘娘,”袁嬷嬷咬了咬牙,“您真那么相信吗”
顺妃微微一愣。
袁嬷嬷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唏嘘极了。
娘娘舍不得,她袁嬷嬷难道能舍得
嬷嬷的风光与主子的前程是连在一起的
她袁嬷嬷这些年最大的期望,难道不是辅佐娘娘成为皇太后吗
但是,把鸾鸟握在手里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与其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不如骗自己毫不在乎。
总比郁郁寡欢强吧
便是违心,袁嬷嬷都得劝住顺妃“当年批命的高人早不知行踪,除了他们永宁侯府,谁知道那高人是怎么说的。
消息传出来,未必是秦家故意的,但三人成虎,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成了这样。
依奴婢看,皇上也是将信将疑,若真是娶了那姑娘就成了金龙,能轮到我们殿下
皇上这些年不满大殿下,但在当年,他还是很看重那位嫡长子的。
是不是凤凰,如今还是未知数,但安国公府姑娘肚子里的那个,不是皇长孙,也是皇长孙女,板上钉钉”
顺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袁嬷嬷继续道“还得看皇上怎么定,您既心里有数,皇上若是问起,您也能说得周全。”
顺妃哼道“便宜她了”
安国公府的姑娘亦是功臣之后,哪怕这么不懂规矩,表面上也亏待不得。
再者,逼她为侧,以后哪家姑娘为嫡
身份能压晋舒儿一头的姑娘,本就不多了,凤毛麟角那几位,做什么来掺和这些
顺妃越想,越不高兴,对晋舒儿也越发不满意“也就启儿不知事,能被她哄得团团转”
灯笼高挂。
京城里到了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赵启一想到父皇、母妃的反应就憋得慌,招呼了翁家几兄弟,一块去了素香楼。
骂都挨了,还不能吃一顿香的
热腾腾的烤鱼上桌,几样出色小菜,并一坛好酒。
酒能消愁,赵启一盏接一盏。
酒气上涌,嘴里骂骂咧咧。
他不敢骂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