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用刑讯手段来逼供，龚十七可谓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他掌握了至少四十八种制造极度疼痛的方法，也知道该如何将肉体的痛感转化成生不如死的恐惧，最终击溃受审对象的心理防线。

不怕死的人很多，但经得住折腾的人很少。像竺仲云这样的人，龚十七以前审过不少，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让竺仲云吐露实情。

李清扬和姬元青对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唯有朱子安从无这种经历，只看了片刻便觉得腹中翻江倒海，几欲呕吐。加之竺仲云受刑过程中惨叫不断，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十分难受。

李清扬知道自己这个副手的情况，看他脸色有些不对，便让他先到外边去透透气再进来。

朱子安如逢大赦，赶紧起身离开这间充满血腥味的囚室，回到室外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稍稍觉得轻松了一些。

朱子安本以为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需要在桉件调查中避嫌，但出乎意料的是，李清扬却安排他全程参与了调查工作。

不过受个人能力所限，他并不能直接去到一线，所能做的便是收集整理方方面面传来的信息，并从中筛选出有价值的部分，给指挥部作为参考。

但得益于这样的安排，朱子安对整个桉件的情况还算比较了解。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大明这步棋其实一点都不高明，反而极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朱子安并不认为这次刺杀行动能够取得大明所期望的成功，哪怕刺客动手打伤甚至杀死一两名海汉高官，也难以影响到两国今后的国力发展趋势。

而刺客只要暴露行迹，就几乎不可能再从杭州脱身。一旦被海汉抓到，那就是人证物证齐全，将会给大明带去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朱子安不明白的是，当时这些刺客明明有动手的机会，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就被全部抓住了。大明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这种水平的人来完成，也难怪事到临头会翻车了。

竺仲云等人的生死，朱子安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人不过是给朝廷办事的奴才，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但要是海汉为此事向大明追究责任，那事情可能就会朝着大明不会乐于见到的方向发展了。

竺仲云刚才否认自己受大明朝廷派遣，但这样根本不可能撇清干系，就算龚十七不用严刑拷问，也还有与其一同被捕的手下可以指证竺仲云的真实身份。

朱子安禁不住在想，等海汉兴师问罪的时候，大明那边要推出一个什么级别的替罪羊，才能把这件事平息下去。

只是这起事件的严重程度，恐怕要超乎了他的认知。

等朱子安平静了情绪，重新回到那间囚室中，对竺仲云的刑讯拷问已经告一段落。

朱子安注意到竺仲云的双手双脚都是血肉模湖，身上却是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想来是刚才受刑时痛晕了过去，然后又被凉水浇醒。

竺仲云吃了一番苦头之后，已经没了先前那般从容，正在断断续续地交代罪行。显然在龚十七等人面前，他的道行还是太浅了一些。

朱子安心道回来得正是时候，还好没有错过重要部分，当即便凝神细听。

竺仲云交代的情况，与他们之前通过调查所掌握的信息基本相符。而龚十七最感兴趣的问题，便是竺仲云从何处弄来了这一批武器。

如果没有这批产自海汉的步枪，竺仲云一伙未必敢在杭州城里动手，但这批步枪又全都被人在事前做了手脚，说明此事还不止是走私武器这么简单。

竺仲云嘶哑道“阁下问这问题还有何意义贵国想方设法把这些枪卖给我，不就是为了引我入局吗竺某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姬元青斥道“问你什么你就老实交代，不要东拉西扯，转移话题”

龚十七见姬元青脸色如常，看样子丝毫不担心自己追查这批枪的来路。但想想也对，这事如果真有军情局在背后操作，又怎会留下如此容易调查的线索。

竺仲云最终还是交代了卖家的信息，龚十七朝旁边使个眼色，立刻便有一名手下心领神会，退出了囚室。

龚十七要尽快核实卖家的信息，而且不想再让军情局介入这条线索的调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神通广大的卖家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根本就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假身份。

姬元青当然看到了龚十七的动作，但他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开始调整审讯的方向“大明那边向你下达行动命令的是谁是锦衣卫指挥使内阁高官还是皇帝本人”

姬元青所提的问题，显然是要将竺仲云排除在主谋的范围之外。

不过龚十七知道这并不是为了要保下竺仲云，避免让他承担责任，而是姬元青有意要将主谋的层级拔高。

幕后的指使者级别越高，大明相应所要承担的责任自然也是越大。如果此事是由大明皇帝亲自谋划，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接下来准备开战吧。

竺仲云当然也明白这问题背后的险恶，仍是一口咬定自己便是主谋，只想求一个痛快，也好少受些折磨。

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