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
费策贤闻言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当然能听得懂苏克易话里的试探之意,但这种事可不是请客吃饭,随口答应下来就完事,真要跟苏克易联手,那就得先考虑到由此可能会产生的风险才行。
海汉在外交领域所表现出的强势,是有当下的国际影响力作为后盾,这也是大家虽然嘴上不服输,但也并不敢真跟海汉翻脸的主要原因。要跟海汉对着干不是问题,但不是随便哪一国都能承受得起相应的后果。
费策贤决定还是要慎重从事,毕竟他与苏克易没什么交情,暂时也还吃不透这人的脾性,自己的个人风险事小,要是由此让海汉人寻着借口大做文章,那就有可能影响到大明的安危了。
“不知道苏大人所说的联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否为在下解释一二”费策贤当下便又将球踢还给了苏克易。
苏克易见对方虽然不置可否,但却要求自己进一步说明,隐隐觉得此事有戏,便认真解释道“海汉虽然武力强悍,但外交领域的事也不是全都能用武力来解决,这一点想必不用解释,费大人也能明白。海汉人有心想做南海领袖,除了拳头够硬之外,终究还得要跟众多国家在谈判桌上慢慢打交道周旋。如果大家各自为阵,那对上海汉不免势单力薄,当然很难跟他们较劲。但若是大家能够统一意见,合力出击,也未尝不能在外交领域跟海汉人过一下招。”
费策贤思忖片刻才应道“苏大人所说不是没有道理,但海汉如今极少有什么议案能拿出来与各国使节一起商量着办,就连那南海联盟,不也是早就成了海汉人的一言堂了吗再说真要对哪国动武的时候,又何曾征求过各国的意见苏大人想拉人搞外交同盟,想法不错,但未必有实际价值啊”
苏克易正色道“话虽如此,身为外交官,总得做点什么来阻挡一下海汉的势头才行。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今后可真的就是半点希望也无。我也知道这实属螳臂当车之举,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尽职尽责尽忠的做法”
费策贤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给荷兰人卖命的汉人外交官居然能讲出这么一番正义凛然的道理,当下也是有些震动,举杯叹道“苏大人心志可比在下坚定多了,费某佩服”
苏克易举杯相应道“大家都是为国效力,所处阵营不同,不免会意见相左,但只要找到共同利益所在,一样有合作的可能。”
两人干了这一杯之后,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双方互相试探一番,到这个时候终于是确定了对方的大致态度。有一些相对敏感的话题,这下也可以拿出来探讨了。
“苏大人,依你之见,如果想要遏制海汉对外扩张的势头,最要紧该从何处下手”费策贤放下酒杯之后便立刻向苏克易提出了一个很露骨的问题。
苏克易心知这是对方在考校自己的见识,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对方大概也不会真的放下心来跟自己合作,当下便认真回应道“海汉人对外扩张都是走海路,要想遏制他们的势头,那就要设法打击其航海业才行。”
费策贤摇头道“那谈何容易,放眼南海,怕是没有哪一国能在海上与海汉海军正面交战而不落下风吧”
苏克易道“海汉坚船利炮难以匹敌,正面战场上当然打不过海汉人,不过我认为商业船只才是海汉的命脉所在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怀念当年十八芝还在福建海域活动的时候,那时候大概也只有郑芝龙那帮海盗能够稍稍阻挡一下海汉的势头了。”
费策贤道“十八芝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终究难成气候。再说海汉当初兴兵讨伐海盗,也只不过是为北上福建找个理由罢了。”
费策贤这话其实没说完,大明海疆上如今再无大股海盗活动,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