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使用过这些手段了,但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记这些基础技能。所以当他察觉到某人是在以自己认识的一种无声手段与旁人进行交流的时候,心中立刻变生出了警兆。
“想不到千里迢迢跑来山东还能遇到同行”刘尚心中暗自感慨,脸上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已经联想到为何马博对自己的到来充满了戒备心,如果自己是移民营的主管而营中又藏着大明的探子,那大概也会如他一般敏感。
但在此时此地的环境之下,刘尚很明确地知道不可能上演什么同行相认的戏码,如果他要尝试揭穿对方的身份,那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便是他立刻被这几人拖进墙角给捂死或是索性扳断脖子,换作是他也会立刻尽力扑杀知晓自己身份的人。无关仇恨,这只是职业要求而已。
尽管他还特地另选了两个十足十的本地难民,但真要出事他可不会把自己活命的希望寄托到这种不相干的人身上,选这两个局外人的目的只是不想让马博起太重的疑心而已。截止目前其实没有任何实证能证明马博与这些人有关,但刘尚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马博试图遮遮掩掩的对象,大概便是以难民身份潜伏在移民营中的大明探子了。
但这个真相对刘尚来说却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哪怕他明确地知道这些观察对象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同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反而给刘尚带来了新的困扰,他如果要冒风险与这些人接头,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对方直接灭口。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取得对方的信任,那又能如何难道向这些大明探子海汉的军政情报吗
不,刘尚可以确定那肯定不会有任何收效,因为当初他在离开大明前受训时,深深记住的一条规则,便是绝对不可相信任何自称为自己人,并主动情报的人。因为会这样做的人,几乎全是背叛大明投靠海汉的情报人员,他们的工作就是充当倒钩,诱捕进入海汉的后来者,不知有多少人栽在了这种手段上,最后才总结出了这样的经验教训。
而且想夹在大明与海汉之间当双面间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海汉安全部有多厉害,大明衙门有多可怕,刘尚可都是亲身见证过的,他愿意接受安排来到这遥远的山东,心底未尝没有借此暂时远离三亚那个危险地区,彻底脱离过去身份的念头。
虽然刘尚骨子里依然保持着情报人员的好奇心与冒险精神,但随着在海汉潜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考虑问题的方式也越发理智。身为海汉官员,再为了已经无人知晓的过去而去冒身份败露的风险,这在他看来是十分不智的选择。他很明确自己只是想要挖掘出真相,而不是让自己成为真相的陪葬品,做到眼下这一步已经够了,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收手脱身,而非继续身陷其中。
当然了,揭发对方这个选项,刘尚暂时是不会考虑的。他完全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在告发对方的同时,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这种无谓的风险,他自然要小心地避开。
刘尚一边拿炭笔在墙上打线稿,一边又在琢磨曾晓文对自己的告诫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他并不相信陈一鑫身边的亲信也是大明探子,如果大明的情报工作进展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那怕是根本早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基于这样的判断,刘尚基本可以确定曾晓文跟自己确认的这几个人并非同一阵营,但他为什么又要隐晦地告诫自己,不要对移民营的事情涉及过深难道曾晓文也已经知道移民营的内情,而出于某种原因想控制住事态,所以才会出面与自己打招呼
刘尚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但曾晓文既然已经当着自己的面表过态,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考量,刘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故意去违背他的建议。
刘尚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眼前的工作上,所以这半个下午的时间,他甚至连第一句标语的线稿都还没弄完,进度可谓是相当缓慢了。马博在快收工的时候转到这边来看了一阵,然后假意询问刘尚是否要回家里吃饭。刘尚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尽量与马博保持距离,当下便推说还要赶工,自己去食堂解决晚饭就好。
打发走了马博,刘尚这边又拖拖拉拉弄了一阵,刚一宣布收工,曾晓文也来了。刘尚心说这两人只怕是故意错开过来,当下还是很客气地迎上去跟曾晓文打招呼。曾晓文问了一下人员安排和工作进展,只是听到刘尚说这些人是从移民营里调出来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刘尚特地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曾晓文的神情,这一下变化虽然细微,但还是落入了他的眼中。刘尚越发肯定曾晓文知道移民营中的状况,但他为了自保考虑,也不会去点破这层窗户纸。
从移民营调来的人,放工之后自然也要回去,刘尚并不担心这些人会趁机脱逃,他们躲在移民营里,当然就是为了要这个身份掩护,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自曝身份。而且能名正言顺地观察马家庄的运行状况,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中,刘尚继续按部就班地工作着,除了两天一次的宣讲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