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泡壶茶过来消消食,匆匆回到后院那间屋子里,将刚才的状况报告给了坐在黑暗中的那人知道。当然了,马博很明智地隐去了自己聊爆身份的一节不提,这事要是被对方知道了,少不得会被狠狠训斥一番。
那道黑影听完马博的讲述之后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个姓刘的做事倒是老练,难怪海汉人会不远千里将他从南方调来山东这么说来,那倒是须得小心提防他一点,莫要让他看出了更多的破绽”
马博试探着问道“那还要继续给他送钱试探吗”
“不急,再看看。”黑影似乎对于这个手段的效用也产生了疑虑“此人若是对送钱一事表现出反感,那就不要再尝试这种手段了。”
马博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但心里却也不尽然同意对方的说法。海汉人来到登州落脚已经有一年多时间,虽然仍将统治区维持在福山县境内没有继续对外扩张,但马博却很清楚这片统治区内悄然无息地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大明在这里的实际控制力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甚至远不如登莱之乱的时候,没人再将福山县城里的县衙视作权威,也没有人指望登州城的明军能够“收复失地”,海汉人在芝罘岛上修建的基地才是本地的真正中枢,并且有越来越多人选择加入到海汉的阵营中,接受其武力庇护,或是成为其庞大贸易网络中的一环。
马氏一族就是改换阵营的代表,从大明乡绅到与海汉高官联姻,马家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完成了这种身份转换,成为了海汉在本地最主要的利益代言人。如果大明官府在福山县还留有实质性的影响力,马家顾及家族前途,就绝无可能主动完成这样的转变。而如今马氏一族已经走得太远,不可能再回头了至少除马博之外的绝大部分人是这样。
马博之所以选了另一条路,一是因为海汉与马家联姻的时机稍晚,让他错失了选择站队的机会,二是认为大明终究会夺回福山县,而那个时候马氏一族势必会被官府清算,能留下来守护马家产业的人,或许就只有他马博才能胜任了。
但看如今的局势,海汉完全没有要主动离开这里返回南方的意思,而且还在海对面的辽东建立了新的据点。而登州城的官军除了搞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刺杀偷袭之外,可没见他们再有什么像样的动作了。前些日子海汉军甚至劫了明军的一处马场,带回来上百匹战马,这事在马家庄尽人皆知,而登州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完全与其无关一样。要是真如黑影所说的那样,明军又怎么会对此属熟视无睹。
马博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后悔的,他当初只是想自保之余,为马氏族人保下一份血脉,说不定还能从中搏出一场富贵。但现在看来,这个选择只是从一条贼船跳上了另一条贼船而已,所面临的风险一点没有变小,孰好孰坏也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十月登州官府组织人马偷袭马家庄,马博虽然未在现场目睹那场短暂而血腥的交战,但后来马车从战场运出那些刺客尸体的时候,他却是亲眼看到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给了他极大的冲击,让他开始真正意识到这种斗争的残酷性。听说还有数名活口被擒获,马博实在很害怕海汉人从这些俘虏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头上,因为关于陈一鑫的作息动向,便是由他向中间人了消息,再传回登州去让明军策划了这个刺杀行动。
如果这件事的真相被陈一鑫获知,马博可以确定马家与其之间的联姻不会对自己起到丝毫的庇护作用,所以对他来说,虽然事情没有败露,但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听从别人的摆布了。但他现在已经不敢奢望官府能在短期内将海汉驱出山东,而且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两边任有一方动了心思,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他给碾碎了,所以他只能在双方的夹缝中艰难地寻找一个平衡点,尽可能做到两不得罪。
“那笔钱姓刘的收不收都不是问题,你只要盯好他,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别的动作。”黑影再次叮嘱道“他只是一个刚来山东的小小文官,你别怕他,依我看他也未必敢招惹你。总之遇事莫慌,别忘了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马博退出房间之后,才慢慢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地位低微,谁都招惹不起,只能选择委屈求全。别说屋里这位老兄,就算是看似无害的刘尚,人家那也是海汉国有身份地位的官员,不是他一个乡下财主能对付的。屋里这位几句话就把责任丢到自己头上,可马博哪有什么本事去摆平刘尚,还不是只能见招拆招,战战兢兢地应付着,期望刘尚能够放自己一码,不要对移民营存在的问题深究下去。
马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查看刘尚是否已经醒来并发现了他昨晚放在桌上的东西,现在只能等待刘尚自行出现。他一早就吩咐了一个心腹手下去二进院子盯着刘尚住的那间屋子,等对方出来便会立刻回报。不管刘尚对他送去的东西持何种态度,他都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确定,才好因势利导做出应对。
日上三竿之后,刘尚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靠在门廊下监视的人立刻一闪身进了第三进院子,赶去向马博报告了此事。
刘尚只在门口立了片刻,脚还没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