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马博跟陈一鑫之间有这么一层曲里拐弯的姻亲关系,刘尚说话也很是谨慎,时不时还得表现一下自己对陈一鑫的“敬仰之情”。他来山东的时日不久,但也已经听说过陈一鑫在本地迎娶乡绅之女的传奇经历,并且也知道这马家庄能够在占领区内得到特殊待遇,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利用这桩联姻攀上了高枝,或多或少从陈一鑫这里得到了庇护和照顾。
刘尚在来山东之前对于陈一鑫的状况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在海汉军中年少成名的将领,也是如今在外带兵征战的大将中最为年轻的一人。虽然不算是军中最有权势的几人,但据说执委会对其极为器重,有望会成为今后海汉军挑大梁的人物。因此这次被陈一鑫点名要过来做事,刘尚也是多加了几分小心,待人接物都极为谨慎。
刘尚这话明明是对陈一鑫的吹捧,但马博听了之后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刘大哥不愧是京城出来的贵人,实不相瞒,这十里八乡的地方都是将陈首长视作万家生佛一般。当初海汉军没到这里的时候,这登州境内到处都是山贼马匪,饿殍遍地,马家庄周围千亩良田几乎都因战乱而荒废了,我马氏一族原本也已打算举族南迁,还好陈首长带领大军来到此地,将周围地区的流寇剿灭干净,又救助难民,修桥补路,开矿垦荒,让本地重现生机。此等功绩,无论怎么夸赞也不为过的。”
马博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尚有留意观察他的脸色,注意到他竟然丝毫没有伪作之色,看样子也是由衷而发的感慨。
虽然登州官府一直是将海汉人的到来视作入侵,并且为了将他们驱逐出境而费了不少心思,但民众的看法还是与官府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特别是对海汉占领区内的民众来说,只要没有与海汉公开作对的行动,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海汉人的到来而受到不好的影响,地主们的土地和粮食也没有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掠夺,反倒是得到了比官府更为有力的保护。海汉在占领区内肃清武装匪徒,组织恢复生产,救助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事迹可都是实打实的并非依靠宣传吹嘘。
至于在此过程中有大量难民被海汉送往南方海外安置,这在本地人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本地的树皮都快要啃光了,不把这些难民送走,难道还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在这里吗能保下性命就不错了,还在乎什么国籍不国籍,再说海汉人所实施的救助并未向难民收过任何好处,也没让他们卖身为奴,这样的仁慈举动就已经很人道了。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所展示出来的强大武力是连官府都无法对抗的程度,除了最初有那么几个不知趣的地主试图组织武装对抗海汉军,到后来本地的民间武装被一一剿灭,官方武装也选择了当缩头乌龟闭门不战,就再没人质疑海汉在占领区内的绝对权威了。可以说海汉占领区内这独树一帜的社会秩序,都是建立在强大的武装基础之上。
只是像马氏族人这样的既得利益者,时间长了立场自然也就逐步偏向于海汉一方,不少人甚至向马博一样,已经隐隐将自己当作了海汉国的人,遇事所考虑的出发点也不再是大明的利益了。
马博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刘尚继续在营地中四处看看,刘尚注意到这里给移民安排的劳动内容也是与其他的移民营一样,每人发一把小铁锤敲石子。海汉在占领区内有大量的基建工程,对于碎石的需求量很大,而移民营这些身体尚未恢复到最好状态的难民,正好安排来做这种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对体能要求也不算高的劳动任务。
这种劳动对于刘尚而言并不陌生,他不但在各地的移民营中见过,自己也曾亲手操作过不少时日。在正式获得入境逗留许可之前,他也在三亚移民营里敲过近千斤石子,现在却已经成了有权管辖移民营的官员,这半年的变化让他每每想起来也不禁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当然了,感叹完之后,便是珍惜如今手上得来不易的权力了。陈一鑫虽然口头上是说让他来负责这个营地的宣传事务,但从这里的实际状况来看,刘尚认为自己所要做的事恐怕不仅仅只是宣讲政策而已,这个马博对于如何管理好一处移民营并无什么见解,只是一味按照上司的吩咐去执行而已。看看这些一脸麻木表情的移民,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劳作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有片瓦遮身和糊口的食物而已,这显然是与海汉民政部门对移民宣传的要求有着明显的差距。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刘尚可不敢真把马博当成乡下土财主打发,还是很谨慎地问道“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在此之前,这营地可有专人负责向移民讲解政策,作宣讲活动”
马博应道“宣讲活动是有的,大概十天左右一次,由芝罘岛来的军爷给这些难民讲解移民政策。不过这也要看军中的安排,有时候忙起来了没空过来,一个把月一次也是有的。”
刘尚心想一个把月一次宣讲能有什么用这些难民在马家庄移民营逗留的时间快就七天,慢也顶多十天半个月,就会被分配去芝罘岛移民营或是占领区内一些需要劳动力的地方,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接收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