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的考察活动行程不得不向后推迟到第二天,以便能让范迪门恢复到清醒状态。宁崎倒是没歇着,抓紧这期间的时间听取了驻崖办的近期工作汇报,还会见了两名投资商代表,与他们敲定了在崖城以北的宁远河上游区域新开垦两处油料作物种植园的规划。这两处种植园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完成前期开垦种植,同时也将会为本地民众带来超过四百个就业岗位。
翌日,宁崎带着范迪门拜会了本地的几家商行,准确的说,这些商行都只是外地投资商驻本地的办事处而已,他们背后的琼联发商业财团是目前南海地区最有钱有势的民间商业组织,荷兰人想从东北亚地区获得的一切货源,琼联发都可以代为。
范迪门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邀请各家派出商队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并且表示在南海贸易联盟的协定签署之后,海汉和大明的商人在巴达维亚的贸易活动也将享受到更为优惠的关税政策。不过他的这番宣传并没有争取到太好的效果,掌柜们大多只是客气几句,又或是推说要请示上级,没人会当着宁崎的面答应他的邀约。
琼联发所属的这些商行都跟海汉有多年的合作经验,明白海汉的操作路数,对于政策的敏感度是非常高的,关于南海贸易联盟的操作方式,各家老板也十分关心,早就打听了相关的消息。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协议内容之一,就是荷兰放弃安不纳岛以北的商业活动,由海汉向其采购清单和货源供应。海汉这一措施明摆着就是要垄断荷兰人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权,在这种前提之下谁还敢不知趣地自行出头去跟荷兰人开展贸易活动
海汉人要垄断这一块的买卖,当然是为了获取更高的收益,而琼联发作为依附于海汉贸易体系之下的民间商业组织,自然不会跟官方对着干。反正到时候海汉接到荷兰人的订单,有很多商品也还是需要将订单转给他们进行采购,这些商行不用担心无法从中获取收益。而宁崎胸有成竹,当然也不会在意范迪门的这种徒劳的宣传活动。
范迪门对于这中间的内情显然所知不多,否则他也不会对着这些琼联发的股东商行做无用功了。但他也能从这些掌柜们的表情上感受到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效果不大,范迪门认为这或许是巴达维亚对这些商人的吸引力还不够,毕竟巴达维亚距离大明实在太远,而海汉人经营的三亚可就近得多了,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利益,的确很难吸引大明商人穿过整个南海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活动。
当天中午几家掌柜联合做东宴请宁崎和范迪门,这次范迪门倒是意志坚定地守住了阵地,打死不喝。宁崎在旁边看得暗自好笑,恐怕这范迪门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对宴席过敏了。餐后便由掌柜们领路,众人一同出城去参观种植园。
在马车上的观感与真正走入田地中的感觉还是有明显的不同,范迪门不难注意到这里的种植园里并没有举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工头,劳动的氛围倒也算和谐。其中一名掌柜向他们介绍道“此地的劳工价格比起大明要略贵,但却没有多余的麻烦,种植园的经营全都要与海汉主管这一块的衙门签署专门的合同,一应事务都有明确的法规,加上地皮无需购买,种植园经营的成本反倒比大明更低一些。”
掌柜口中所说的“多余的麻烦”,主要便是指官府所收取的制度之外的各种管理规费,而在海汉治下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投资商在本地雇佣的劳工全部都由海汉,这些劳工的日常管理也由海汉的民政机构负责,无需投资商们再耗费额外的精力和钱财。
范迪门听了解说之后,心中也暗自对比了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经营的种植园,但很快就发现两者没有多大的可比性,因为东印度公司治下地区的土著居民大多十分懒惰,不愿为生计从事体力劳作,因此在当地种植园里充当劳动力的大多是华人和从外地贩卖来的奴隶劳工。这样一来就难免产生了一些无法忽视的问题,一是文化差异造成沟通上存在很多障碍,荷兰人始终处理不好与这些异族劳工之间的关系;二是双方的劳动关系并没有通过协议或者法规来加以保障,这就导致劳工们没有什么劳动积极性,而老板们也不会对这些不打不骂就没法好好做事的手下有什么好声气。
单单从资方与劳工的关系而言,荷兰人经营的种植园在劳动效率上就肯定无法达到海汉种植园的水平,而这种效率的差距随之造成的便是经营成本上的高低不同。而且海汉人往往还会对种植园出产的初级农林产品进行深加工,制作出如蔗糖、食用油、酒精饮料等高级商品,然后在市场上卖出好几倍的价钱。如果以种植园创造的经济价值而论,双方的差距的确相当明显。
范迪门随后又参观了本地的一处甘蔗压榨作坊,这里所使用的蒸汽压榨机械是他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新式设备,不但压榨速度远高于人力畜力,而且经过专门设计的轧辊会带来比传统工艺高出将近两成的出糖率。在看过工人的实际操作之后,范迪门已经确信自己找到了巴达维亚产出的蔗糖在最近两年内越发滞销的根本原因以海汉的种植规模、劳工成本和加工工艺方面的优势,完全可以将蔗糖的价格控制在东印度公司的生产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