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正在客厅带孩子玩,脸上难得总是挂着笑。
小朋友们的认生也在姑父的糖果和举高高中沦陷,扒拉着大腿不肯放。
沈乔的郁结稍散,道“只能吃一颗啊,当心牙坏了。”
这位一年见一次面的姑姑没什么威慑力,只有父母在的时候才有。
很快就是下班的时间,一大家子在客厅吃饭。
八仙桌位置不够,沈梁自觉站着吃,时不时跟姐姐姐夫搭话。
沈乔调侃他道“要结婚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沈梁嘿嘿笑,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孩子气。
他挠着头说“明天我让梅子到家里吃饭。”
沈乔倒是挺好奇这位弟妹的,又有些说不出的感慨,毕竟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她都在大队,少了一份参与感。
她点点头,又问着各项事宜的准备。
新郎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没多少,向来由长辈们支配,跟提线木偶似的,结完估计都说不出个五四三来。
沈梁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耸耸肩说“应该都好了吧。”
沈乔知道多数情况是这样的,心里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禁想到,弟弟这样真的可以成家吗真的适合为人丈夫甚至父亲吗这是她从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郑重看她有些失神,目光忍不住询问。
夫妻俩一言一行自有默契,沈乔含笑摇摇头笑,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才跟他解释。
郑重压根没想过这些,心里甚至是羡慕别人有父母来操心。
这会想想说“梁子不太成熟。”
家里最小的孩子,没有像哥哥姐姐们吃过插队的苦,算是赶上好时候,别看已经是二十二的人,真正需要自己面对的事情压根没多少。
沈乔道“算了,也不关我事。”
骨肉至亲是一回事,可不是什么都该她说的,在心理上她觉得父母和哥哥们才是一大家子,自己被排除在外。
或许这就是人家说的泼出去的水,她耸耸肩说“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两个人说着话进房间,郑重憋了一路的话才敢说,掏出个信封说“大哥给我的。”
沈乔拆开看,是像灰烬的东西。
她仔细辨别后说“这是符纸”
郑重点头说“让我冲水喝。”
沈乔想也知道是她妈搞出来的花样,忍不住说“有完没完。”
又恶狠狠道“催我生,我偏不生”
郑重倒觉得还好,看她是真来气的样子,赶紧哄着说“嗯嗯,不生。”
生不生,沈乔其实一直在计划中,她觉得最好的时机是郑重也有工作之后,两个人才能算稳定。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他们是瞻前顾后,不像别人是生了再说。
她这会道“我妈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
那真是恨不得到床底看看他们夜里怎么过日子的,只让人觉得被冒犯。
郑重对这些挺无所谓的,他是个没从长辈和家人那里得到多少关怀的人,心里对“家”这个字眼还是挺期待的。
岳家人即使是偶尔流露出的感情,已经让他觉得挺满意的了,毕竟那不是他的血缘至亲,因此忍耐程度也大上许多。
他甚至宽慰道“应该没毒。”
沈乔好笑道“又不是。”
又说“我小时候喝过很多。”
谁叫她打小病弱,那会又还没破四、旧,她妈是什么办法都用上,佛前跪过两天为她祈求。
就是总有这些不用费力就能想起来的好,才让她对家里人的感情复杂。
她本质上不是很迷信的人,但是人就会对“举头三尺有神明”有顾忌。
这堆灰烬她也不敢直接扔掉,最后还是让郑重喝掉。
郑重一口闷,居然还回味说“还可以。”
毕竟三年困难时期,比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尝过。
沈乔本来是因为她妈气恼,心想明天准得吵一架才行。
但这会还是笑出声说“以后顿顿给你吃灰。”
还真别说,在大队草木灰是偏方,能治一切病,郑重就吃过不少,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挺庆幸的。
他道“你舍得就行。”
居然还反将一军,沈乔扯着他的衣领说“当然舍不得了。”
眼睛亮晶晶,连开玩笑都不肯叫他伤心。
郑重一颗心被她填得满满的,把她垂落的碎发捋在耳后。
沈乔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不过老夫老妻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撩拨。
她侧过身,拉过椅子坐下来说“你给我编个头发吧。”
这也是结婚以后郑重才学会的,他用编竹筐的灵活在她头发上动着,这样明天早上起来解开就有一点卷翘的弧度。
虽然浦化的理发店已经不需要介绍信就能烫头发,但各单位对女职工的仪容仪表还是有规定,尤其是老师们最为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