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的“信心”在四天以后到达,因为是省内的包裹,所以还挺快的。
东西寄到公社中学的收发室,老大爷会把收件人的名字写在门口的小黑板上,每天往校门口一挂,进进出出的人一看就知。
郑重是黑板上的“常客”,虽然他是住校,但班里总有几位走读的同学,隔两天就得嚷嚷着道“郑重,你媳妇。”
这句话原来是“你媳妇给你寄东西啦”,越讲越多就越短,有时候喊一声名字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天也不例外。
他听到应一声,抬手看表,寻思离上课还有一阵,不如先去看看信里写什么。
他思妻心切,看见是个大包裹有些怔愣。
倒是收发室的老大爷估摸着是什么吃的喝的,说“你媳妇可真是怕你饿着。”
郑重不太好意思,嗯一声扛起来往宿舍走。
公社中学的条件不好,一间屋能住十五六个人,都是铁架子的上下铺,人躺上去就摇摇晃晃。
他块头大,睡的是下铺,所以床底下的位置都给他,正放着个大大的木箱子,还带着锁,是他从家里搬来的。
他先把箱子拉出来,这才把草绳捆着的包裹拆开。
其实他拎着就知道应该是书,毕竟分量能感觉得出来。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两页,把压在下面的信给拆开。
两个人的书信来往频繁,有时候是两天就一封。
沈乔的话多,上头事无巨细,也得亏是她语文好,一件事都能说出花来。
郑重的词藻就相对匮乏很多,看着更像是什么报告,几点做什么写得清清楚楚的。
他几乎没有读书以外的事情,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生活枯燥。
两个人就这样一字一句地交流着生活,像是彼此还在身边。
郑重读着信,都觉得她像是在自己眼前,嘴角忍不住上扬。
逐字逐句看两遍,他才小心地把信收好放进箱子里。
别看才分开没几天,他已经攒着十几封。
郑重有时候夜里复习得太晚,会随机拿一封出来看,那是让他孤身一人能坚持下去的力量。
当然,这会他浑身是劲,把新收到的复习材料抱起来,拿到教室去。
补习班分成两个班,一个是文科,一个是理科,每个班的人都不少,熙熙攘攘一教室,座位都是紧挨着。
郑重念的是理科,主要就是复习数理化。
来上课的学生年纪都差不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因为再大一些的已经成家立业,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不会到处折腾,不过大家的进度不一样,老师只能跟着平均的水平走,并不能顾及到所有学生。
但他在理科上确实有几分天赋,学得比较快,有时候觉得老师讲得太慢,都是前后桌的同学之间相互帮助。
要说以前他是没朋友,也并不是十分合群的人,但这次来上课,他才发现集体生活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起码他觉得自己并非是真正排斥别人的人。
所以他有材料,第一时间也是拿去跟大家分享,只是叮嘱道“抄的时候小心点。”
这些都是沈乔特意给他寄的,他想好好保存起来。
几个同学也都知道他的性子,说“又是你媳妇寄的吧。”
语气中有调侃也有开玩笑。
都是同龄人,说这些话没什么恶意的。
郑重也渐渐习惯同龄人的说话方式,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
他也不遮掩道“嗯,所以得放好。”
言语之中也有几分得意和炫耀,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已婚。
不过同班同学之间也就是开几句玩笑,没多久就散开各干各的。
郑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拿出抽屉里的卷子接着写。
他除开睡觉时间几乎都在教室,因为宿舍没有灯。
当然,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毕竟补习班的收费可不便宜,而且夜里有老师轮流坐阵讲题,可以一对一上去问。
郑重最不擅长的就是语文,他识字太晚,完整的句子能写,八百字的作文可真是要他的命,更何况今年的高考跟去年不一样,理科生也会考几题文学常识,他只能自己熬着练习,每天都写一点给老师看。
不过在老师看来,进步真的不大,看着都叫人发愁。
但教书育人的老师可不兴泼冷水,每天那是拐着弯地夸。
偏偏郑重是个实心眼的,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老师说好他真的心思定下来,越写越来劲,恨不得所有功夫都在这上头琢磨着。
可这样,投入和回报就不成正比。
语文老师看着也不落忍,偷偷跟其他科任老师商量,最终由数学老师出面建议道“我觉得你还是把数理化学得更精一点。”
今年物理和化学分成两张卷子,一共考五科,总分五百。
按照去年总分四百的比例算,估摸着两百出头就能上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