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齐琰带着虞枝枝回到了白氏山。
他对游玩没有丝毫兴趣,先前是因为存有恶意的心思,才跟着虞枝枝去了。
他原计划在那里设计一场坠崖,让“虞昭”消失,将虞枝枝顺利带走。
他放弃了。
他其实对走出冷宫也没有多少兴趣,但为了手握足够的权力用来找到虞枝枝,他还是走了出来。
于是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齐琰回想起他来到白氏山的经过,都觉得自己是头脑发热。
他低头,看着怀中轻拥的女郎,觉得头脑发热也没什么大不了。
邸舍没多少人,范华给学子们放假,大多数人都出去游玩,或是回家。
齐琰抱着虞枝枝走回了房中。
他将虞枝枝放到榻上,沉沉看了片刻然后转身。
他刚走出一步,衣带被扯住。
齐琰回头,眸光晦涩。
虞枝枝脸颊微微泛着红,眼睛半闭着,笨拙又娇憨地折腾着。齐琰弯下腰,从她手里扯过衣带。
但不知虞枝枝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一拽,将猝不及防的齐琰扯了过去。
齐琰双手撑在虞枝枝两臂边上,他停留了许久,还是拉开了距离。
然而,虞枝枝的手臂软软搭上了齐琰的肩膀。
齐琰顿了一下,抵抗无效,他纵容自己顺从。
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
三花小猫躲雨进了屋内,它跳进屋内,踩翻了熏笼,熏笼中的灰烬将地砖弄得一塌糊涂。
虞枝枝睁开眼,她像是要溺亡,又像是活到了尽兴,她堕入混沌的梦中。
小猫将肉骨衔入口中,有些急切,有些馋。
齐琰许久没有喂小猫吃肉骨。
小猫的喉咙很紧又很温热,它吞咽着肉骨。
齐琰忍不住拍拍虞枝枝的头:“怎么这么紧张?”
齐琰不是耐心温柔的人,但这一次他给予了十足的耐心。
一个时辰后,齐琰起身取了帕子,擦了床榻上小猫流出的口水。
他拥着虞枝枝,阖着眼睛想要入睡,但精神却异样的清醒。
他睁开眼,为虞枝枝掖好被褥,起身穿好衣裳,走出了门。
子时。
无星无月的夜里,有一匹黑马在狂奔。
齐琰下马站定,他抬头望这一片荒坟地。当中有一处坟包,没有立碑,那是陈季的墓。
当年陈季在槛车之前自刎,宦党没有放过他,竟然是将他的尸首收入槛车,一路走到洛京。
齐琰后来找到了陈季的尸首,将他埋葬在了这里。
他厌恶董怀,厌恶宦党,却也同样地厌恶陈季。
厌恶这些天真可悲的人。
他手刃董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陈季大仇得报。他知道,将董泰这些宦党拔除,大约才是陈季真正的愿望。
但齐琰就此收手。
并不是在忍辱负重,他只是嘲弄陈季这类人的理想抱负。
齐琰看着无碑的墓,他轻轻说:“我依然觉得你们太过天真可笑。”
他跪下,将酒撒在坟前。
“但我开始觉得,天真可笑也很好。”
寅时。
睡梦中的范华被吵醒了,有人在不休不止地敲门。
范华带着起床气披衣前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齐琰,一头雾水问道:“赵王殿下?”
齐琰点头,说道:“我决定,帮你们。”
范华瞌睡顿时醒了,推门道:“殿下请进。”
不知谈了多久,齐琰走出了门,范华靠在门上,叹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卯时。
天亮了。
虞枝枝迷瞪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她扶额,感到头痛欲裂。她缓慢回忆起昨天,她和兰仲白、焦子阳两人一大早就上山游玩,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途下了大雨,他们三人只好狼狈躲雨。
为了不浪费悉心准备的美食,虞枝枝提议大家就在凉亭享用。
摆好酒菜,虞枝枝闻到清甜的果香,她一饮而尽。
“唔……”虞枝枝动了一下,感到浑身酸痛。
原来昨天她误饮了酒,没想到酒劲这样大,她简直以为有人趁醉将她暴揍了一顿。
她用手撑着榻起身,这才发现她并不在驿馆里,这里是……白氏山的驿舍。
虞枝枝心中一惊,她连忙往对面的床榻看过去,那里铺盖整洁,看起来并没有人睡过。
虞枝枝迟疑着低头,揭开衣摆,将手指往里探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虞枝枝放下心来,她起身坐到镜前,她的眉依旧是英气的,喉结也结实地沾在脖子上。
她缓缓用手摸了摸脖颈。
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的刺痛,但摸上去,却一切正常。
铜镜中的虞枝枝紧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