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温媛无罪释放。

视频举报是群众恶搞，组织卖淫是证据尚且不足。

当陈砚行过来给温媛解手铐的时候，才发现，她腕上的伤口已经变紫了，肉里全是淤青。

按理来讲，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最爱美的。

陈砚行怔了一会儿，温媛也没吭声，等那手铐被取下后，她第一件事情，是将手往上抬了抬。

还有知觉。

还没残。

她这几天在看守所，跟里面的人相处久了，还混出了几分感情，温媛临走的时候，还冲着大姐问，“你什么时候出来？”

大姐有些迷茫，想了好久才说，“还有半个月。”

温媛点头，又转过身，语气冷淡的对陈砚行说，“陈警官，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你们把我身上的首饰摘了。”

陈砚行道：“是，等下我们会派人送来。”

“不用了，”温媛摇头，淡淡道，“帮我转赠给她吧。”

陈砚行：“好。”

温媛跟着他后面走，她第一次发现，这铁栏外头的走廊，能有这么长，阳光从外面打进来，竟然一丁点暖意都感受不到。

这近十天，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外头的世界。

她穿着一模一样的囚服，把尊严碾在地上，被人踩得稀碎了，都不敢看一眼。

温媛还记得，林洁是因病去世的。

那会儿，她身体本来就哭垮了，连吃饭都成了最奢侈的事情，身体机能迅速下降，进了医院抢救了两次，还下了病危。

温媛当时未成年，没办法签字，只能哭着求温华权来看一眼。

但温华权没来。

因为林洁不肯，她就是死了，也不肯。

林洁觉得自己躺床上，实在看起来太可怜了，半米长的乳胶管，从鼻孔插进了胃里，头发，身上，全是呕吐物。

大小便失禁，都算是最低级的。

林洁只能一遍又一遍去求着医生说，别救我了，让我死了算了。

可最后，倒也奇迹般的挺过来了。

她吊着一口气，最后回了趟老宅子，然后彻底咽气了，还是笑着咽气的，她的婚姻，从老宅子开始，又从老宅子结束。

最后呢，老宅子里，住着温华权的小三。

温媛回过神，想起自己在看守所里面，连洗澡都要被恶意赶出来，甚至换衣服都要被人荡妇羞辱的画面。

在疾病面前，人是没有尊严的，是被动的放弃掉尊严，甚至想结束这一切。

可在看守所里，温媛只能主动的放弃它。

因为没有用啊。

人能靠尊严活着么？

快走到尽头了，有人把她的东西递了过来，温媛接过，没有道谢。

她行动迟钝的往外走，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大家都很正常，正常的交谈，正常的笑着。

可她自己，喉腔里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就快要走出去了。

还差几步路。

温媛突然停住了，她反复张口后，终于连贯地说道，“陈警官，你留步。”

陈砚行转头，看到了她那双冷淡的眸子，紧接着，听到她说——

“陈警官，我知道，从这里无罪释放的人，应该都会很感激你。”

“感激你还给他们清白，感激你没有放过真相。”

这是温媛十天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她停顿了一下，缓了好几口气，又继续说道，“可我不一样。”

“陈警官，我恨你。”

她说完这些话，就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没有再给陈砚行眼神，打算径直离开，可就在转弯的时候，她猛地站住了——

后面有两个人在闲聊。

“小张，前几天在医院审讯那个犯事的，还活着么？”

“活是活着，据说脑子坏了，审讯的时候，发病了好几次。”

“那他认罪没？”

“认了，都招了，还有问必答呢，据说发了病，还跪着求，说什么求咱们放过一女的，我也搞忘那女的名字是什么了。”

那人回想了一下，突然说道：“哦对，就是跟他一起抓进去那女的，这人嘴巴硬啊，痛成那样了，跟那女的有关的，都一字不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