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那天，江宁跟时建邺早早去到庄卫国那边。

保姆做了一桌的菜，时老太太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

只是菜上了桌，人却没到齐。

几人坐在餐桌边枯等着，原先还能说几句题外话转移下注意力，可随着时间推移，也没人说话了。

时老太太低头看了看表，“这都快九点了，今天怎么这么晚？”

时淳年道：“可能路上耽搁了，再等等。”

正说着，门外传来汽车声。

庄卫国风尘朴朴赶回来，一进门便摘了帽子道：“对不起爸妈，我回来迟了，路上车子过雪地趴了窝，耽搁了一会。”

东明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也跟着进来。

“妈，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还有给宁宁的，我上楼洗一下，马上下来。”

说完，一遛风似的跨上楼去。

因为他回来了，这顿年夜饭才算圆满，气氛也比往年更热闹一些。

江宁不太敢跟庄卫国说话，只敢陪着两老逗逗趣。

“外婆，你吃这个鱼，外公，你也尝尝。”

“你也多吃点，这鱼对女人身体好。”

时老太太看着江宁，眼睛里满是慈爱，“宁宁，你跟建邺结婚也有一阵子了，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挺好的。”

江宁说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去，“不过可能……要叫您失望了。”

“没关系，外婆给你把把脉，看看你身体情况。”

时老太太笑着，亲切地拉过江宁放在桌边的手，将指尖按在她手腕上。

江宁脉象平稳，果然没有喜脉，不过老太太还是宽慰地摸了摸江宁的头道：“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可能是缘分未到，慢慢来。”

江宁脸上红得滴血，低着头小声恩了一声。

时建邺坐在一旁，闻言只是淡淡朝这边瞥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东明，去拿瓶酒。”

桌上，庄卫国突然道。

庄卫国今天似乎很高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时建邺知道他这次去下江的目的，猜着那事应该是办成了，起身道：“还是我去拿吧，我知道在哪。”

时建邺亲自到地下室拿了瓶白酒，还到庄卫国的酒柜里挑了瓶红酒。

路过厨房的时候，他叫小王送几个杯子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

庄卫国看着儿子做的这一切，没说什么，举起酒杯道：“爸妈，这杯酒我敬你们，敏敏不在的这些年，你们帮我带着建邺，把他抚养长大，给他娶妻生子，我感激你们。”

自从女儿走了后，庄卫国几乎从不主动提起敏敏。

逢年过节回来，也只是沉默地吃完饭，跟时建邺坐一会就走了。

今天居然主动提起敏敏，二老对视一眼，不免都坐正了身子。

时老太太喝了一口葡萄酒，对他道：“你也不容易。”

庄卫国苦笑了两声，低下头道：“我知道这些年我也有混账的时候，伤了二老的心，所以我再敬你们一杯，另外，还有个事要告诉你们，我跟杨继红离婚了。”

时老太太愣了一下，可看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时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孩子怎么办？她也快生了吧？”

“我会处理的，你放心。”

他知道时老太太担心什么。

按规定，除非妻子那方坚持，不然他这样的人，是不允许离婚的，何况杨继红还大着肚子。

餐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默。

老两口虽然不满意他再婚，可更担心他这样冒险离婚，会自毁前程。

只有时建邺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

江宁也忙跟着举起杯子，对公公甜甜一笑，“爸，新年快乐！”

庄卫国听着这话，有一瞬间的失神，看着儿媳那张笑盈盈的脸，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冬天。

他刚认识敏敏那会，也是快过年的时候。

她亲完他，跑开的时候，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呀，庄卫国同学！”

时老太太笑着道：“他们年轻人嘴里的词是新鲜，不像我们，几十年了还是只会说过年好，恭喜发财什么的。”

江宁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说了个新词。

好在庄卫国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对她笑笑，便哲过身去跟时建邺喝酒。

时淳年道：“以前敏敏在的时候也说新词，他们外国人办的学校，过的节跟咱们不一样，不过春节去过什么圣诞节，过节前一天要送红苹果，还要说圣诞节快乐。”

“是呀，怎么都改不过来，后来老被人揪住小辫子，为这真是操了不少心。”

或许因为庄卫国今天主动提了敏敏，二老不再有顾忌。

又或许是今天庄卫国跟那女人离了婚，二老想到远赴异国的女儿，酒喝得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