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贵人,车上的贵人,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无数的乞求声混杂在一起,因为有了牛车的出现,而更迫切更有方向的向牛车涌来。
李礼撩起车帘,露出面容,高声喊道:“麻烦各位让一让,我是大犁村李礼,家中有事急于回村,麻烦各位让一让。”
牛车被挤在人群中难以前行,各种求救声和雨声交织到一起,李礼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下根本传不远,只有近处的几人勉强听清。
莫荆摘掉斗笠,在牛车上站起来喊道:“我们是大犁村人,现在急于回村,麻烦各位让一让。”
雨水无遮无挡的顺着莫荆的面容流下,又顺着脖项流到蓑衣里面,很快就湿了莫荆的衣裳,衣服粘粘到身上,冰凉难受极了。
斜飘进车厢的雨水也在李礼的脸上汇成一条条水痕,慢慢濡湿了李礼的衣领。
两人一声接一声的高喊着,终于越来越多的人听清他们的声音,看到他们的面容。
“大犁村的人?”
“对,驾车的那个丈夫我见过,好几次施粥的车都是他驾来的。”
“车里的小郎君我也记得,从没见过那样聪明漂亮的小童,听说连县学的学子都辩不过他。”
“真是大犁村的人,快让让,快让让!大犁村给咱们施了大半个月的粥呢。”
“对,就他们施的粥最稠,大家快让让。”
慢慢的,人流在牛车前往两边分开,给牛车让出了路来,还有不少靠近城门的难民向远处的难民跑过去招呼道:“快让开,这是大犁村的人!”
李礼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唇微颤,心里慌乱着,有一股滚烫的酸涩从眼底心底涌出来,稍稍平复了她的不安,又化作眼泪和她脸上的雨水混到一起。
李礼攥紧了车帘,记下这一刻的感动和歉疚。
与此同时,城内偶尔走过的人也纳罕的看着这一幕,感慨不已。其中一个身影看了一会儿,听完了难民们的议论,这才从驻足的人中快步走开。
莫荆看着让出来的路,狠抽了两鞭,驾着牛车飞快的穿过难民群,一路往大犁村疾驰而去。
终于,牛车到达了大犁村。
整个村子安静极了,静得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李礼在石碑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指着李家的方向,极力镇定的道:“我先回家看看,你也赶紧去找你娘吧。”
莫荆抿了抿唇,看着李礼慌张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狠狠地抽鞭驾车往村子里头赶。
李礼站在院门处住了脚,看着大开的院门,心猛烈的跳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脚上像是有了千斤重,每一步都迈得很艰难。
李礼费力的咽了咽口水,走进院中。
院内躺着三具尸体,是牛婶和王二他娘,还有牛婶的小女儿,和着血的积水染红了李礼的鞋底。
李礼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一步步走近,动作极缓慢的抬头往屋内看,而后瞳孔大睁,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倒着跌进血水里。
屋内,也有两具尸体,一具一剑穿心,另一具被拦腰斩断,分成了两半。
那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李礼狼狈的咧嘴大哭起来,没有发出声音,眼泪却比雨水还急,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
李礼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进了屋内。
为什么她父亲的佩剑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而她的母亲被刮花脸,砍成了两半。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李礼的脑子早在踏入院子见到尸体时便是一片空白,此刻看见自己父母的惨状,整个人更是被悲伤浸透了,完全顾不及其它。
她颤着手将母亲的两截合到一处,咬着颤抖得不停的唇,伸手想要阖上母亲的双眸,却发现母亲的眼珠子还望着父亲的方向。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李礼费力的抱起父亲的身子,想要将两人并到一处,发现父亲的眼睛也望着母亲的方向。
李父的身体很沉,李礼没有拖动,便爬到了李父的另一侧,打算推过去,还是没有推动,李礼流着泪,将头埋到了李父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说过我会光宗耀祖,让你们享福的呀,怎么会这样。”李礼的声音又无助又委屈,头一回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几乎是蛮不讲理的推着他,叫他喊他,“你快起来啊。”
李礼抬起头,双手捧着李父的脸,去掰他眼皮,视线和他落到一处,这才发现他看着母亲的方向,又好像不是看着母亲的方向。
李礼猛地想起什么,打着嗝忍住哭声,颤着腿站起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是李礼和李容共住的小房间。
小房间的门也是大开着,里头却并没有什么翻找的痕迹,李礼疯了一般打开各个柜子想要找寻什么,没有注意到一个高大的声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阴影投到了李礼身上。
“嘿,果然有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