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为了让自己一个人在饭店里喝饮料也不会奇怪,他还给自己立了个苦情人设。三个小时前跟服务员说自己女朋友要来,自己要求婚,然后三个小时期间,他只要边喝饮料边发呆,服务员也不好意思上来赶走他——一个被女朋友鸽了求婚的可怜男人。
看来单论戏多,全联盟恐怕没人能比得过张佳乐了。
张新杰是揉着太阳穴返回包厢的,还没踏进去,就发现熟悉的人正站在包厢门口,手边牵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正紧紧捂着嘴巴,一眨不眨地看她,只有张新杰来时,他才往旁边瞟了一眼又迅速回到乔栖身上。
而乔栖则低着头,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在看男孩。
张新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放轻脚步走过去,只听包厢里面安静得异常。
有人搁置下了酒杯,叹道,“唉,老乔,你家栖栖挺好的,那孩子不用操心,你也听听我的,尽早找个归宿吧。”
“……我知道,”乔父叹得很长,略有颤抖的声音,能听出明显的醉意,“我知道啊……”
“我懂,”乔姑姑说,“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又经常不在家,我也……找个人照顾照顾家里,也好。”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然后响起了很闷地,很细微的抽噎声。
就像将悲伤装在瓶子里,放置在一旁,任它膨胀发酵,直到酒精悄悄拧开瓶口,终于倾泄出来,连周围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
那扇掩了一半的雕花木门,好像隔绝开了两个世界。
她就站在门前,看着渐渐佝偻背脊的父亲,低着头,掩面而泣,连话语都无法连成句地说着,“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栖栖,可那孩子真的……越来越像她了,我实在是……”
“实在是……”
剩下的,只有周围人的叹息和无力的劝慰了。
就好像她的长相是一道无法抹去的伤疤,难以被宽恕的罪孽那样,不停劝慰着,叹息着,无力着。
乔栖生来便有罪。
张新杰认为,这对任何人都是一种不公平的想法。
听自己的生父哭着说她越来越像自己的生母了,听着本该与自己关系紧密的人们一直同情着自己,不断伤感着,那该是怎样一种感受,张新杰无法体会。
但他很清楚,自己总是一边试图帮着乔教授,一边又无法抑制地对乔家人感到火大,甚至到了难以自控情绪的地步。
毕竟对张新杰来说,如果不是她的长相、她的性格、她的生母,那乔栖与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相遇,更不可能重逢。
谁又能明白,那些乔家人眼中的不幸,一直都是张新杰感谢不及的奇迹呢……
*
“唉……好了好了,今天生日,都吃吧,吃吧。”
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屋内才又一次回到原本的热闹,三三两两对话,瓷制碗筷清脆的动静听不出一点刚刚的沉闷。
乔栖紧绷的双肩似乎也垮下来了。
张新杰想要上前说点什么。
可在他开口前,那个一直捂着嘴,紧紧注视乔栖的男孩子忽然拉住了乔栖,“乔栖姐姐你输了!你出声了!”
出声了?
张新杰皱起眉,上前一步靠近他们,他这个距离什么都听不到,她哭了吗?还是说……
可乔栖怔愣过后,只是笑了笑,蹲下来,揉着男孩子的发顶说:“我就叹了口气你也能听到呀?你这个听力呀……”
男孩子有点小得意,“你输了!”
“好,不愧是你,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要冰淇淋!”
“冬天吃冰淇淋呀……”
姑娘牵着男孩走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冰淇淋两个小勺子,询问能不能单独结账,服务员摇摇头。
看来是保持沉默,谁先说话就要请客的游戏。
张新杰正要说用不用结在张佳乐那桌上,但只听乔栖先行开口:“这样,那就结在这桌吧。”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微微躬身,离开了。
乔栖看着她离开,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张新杰,讶异:“前辈你还在,我还以为你都走了呢,我姑姑她……”
“没事,我理解,是我太不计后果了。”张新杰如是道。
乔栖纠结了一下,其实她觉得张新杰没什么错,但张新杰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反驳。
“刚才乔教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张新杰微微拧眉,他确实不擅长安慰人,能说的也只有这样苍白的话语。
“前辈听到了呀,”乔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让前辈见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有介意,只是我想他们可能会觉得家丑不好外扬吧。”乔栖看了眼包厢,说得很随意。
“不丑!”男孩插入了话题,“乔栖姐姐不丑,特别漂亮!比我妈妈好看一百倍!”
这小孩到底对他妈有什么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