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是出宫门时被高力士带着禁军拦住的。
“殿试承天运,晋太宗不宜颁布罪诏,只能请常尚书主动移步大理寺了。”
“常某何罪有之。”常弘背脊挺直,身型高大威猛,矗立在那里,便自有气势。
高力士冷笑一声。“都到这时候了,还跟咱家摆谱呢?”
禁军得到示意,一左一右钳住了常武。
“你算个什么东西,如此跟咱家讲话。”
常武向来直性子,没有玩弄权术之人的弯肠子,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下就欲动手。突的就想起李经说的话,生生压下性子,板着张脸冷哼一声。
“阉人。”
“你!”高力士当下怒火中烧,先有一个傀儡太子不把他放在眼里,后连一介武夫都敢,都敢如此对待他!
常武的眼神很凉,似是不屑,似是嘲讽,似是猖狂,看的高力士怒火中烧,浑身禁不住战栗。
高力士本不姓高,他本没有名字,是官职渐长后,晋太宗亲自赐的字。“高”,意味着他可以节节高升。高力士自有记忆以来,就无父无母,睡在残破的,无人问津的庙宇里,他颠沛流离,在临安城外险些饿死,万念俱灰下选择成为阉人,赌上所有,只为改变命运。而后,他从宫内人人皆可践踏的蝼蚁,无权无势,只能费尽心力讨好每一个人,谨言慎行,走到今天,成为宠臣,得晋太宗信任,又得二皇子赏识,手握权力,不能因着一时动怒,被人留下把柄,他还要往上爬,他想坐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再杀光所有来时路上对他不敬之人!
“兵部尚书常武,御前不敬,暂关押大理寺,待进一步发落。”
禁军官兵将常武带走,高力士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常武的方向,似是在思索什么。
“好生招待,别苦了常尚书。”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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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太宗不到天色完全暗下,就觉乏困。
紫宸殿内,他一人阖上眼睛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继续强撑着批阅奏折。
待高力士回庆宫已经入夜,他毕恭毕敬的弯着腰,站在晋太宗的身侧,随时准备伺候他。
倍感幸苦,身体不支的晋太宗再次放下小狼毫,狠狠的揉了两下太阳穴。
“那东西,你带来了吗?”
高力士把腰弯的更低了,未曾言语,从广袖中掏出一红布包塞瓶口的青花小瓷瓶,双手递交给晋太宗。
晋太宗似是未设防,当着高力士的面,吞下仙丹。高力士赶忙跪坐斟水,递于晋太宗。
“陛下,”高力士垂头盯着书案看,“您若乏了,便让奴才伺候您睡下吧。”
“朕,贪慕这江山,贪慕这权势,自是想在这人世间呆多一会儿。”晋太宗似是没有听见高力士的话,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屋内仅剩烛火摇曳。高力士守于紫宸殿外尚未离开,他抬眼看夜里的星子,一点一点的光亮,却好生微茫。他又嘱咐了自己手下的两个力士几句,才不疾不徐的离开。
龙床上那人并未睡着。
“可我也思慕你了。”这一句,他没有用敬称,也知无人回应,也不曾妄想有人回应。
城西的“清风”茶馆,也有人在看那天边遥远的,稀疏的星子。
常家军,太子李经,二皇子李世,隐隐之中,形成三方制衡的局面。晋太宗想除常家军,李经就暂时安全,因为明面上需要有人与李世制衡。反之,若晋太宗想先除李经,常武就暂时安全。晋太宗有意扶持高力士,他虽得宠,但未能自成一派,他算了这么多年,却是失算于高力士早已投靠李世,而李世已经张开了自己的獠牙,不想再忍耐,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李经无声一笑。原本就打算给李世的东西,他急个什么劲儿。
林尚躺在茶馆屋檐顶上,那是他隐秘的爱好。
屋檐之下,甚少情绪外露的男人,涩意爬上眼角,悄无声息,在夜色之下罕见地泄露出一丝软弱。他活了近二十载,没有被那人抱过,从小想要讨好那人,却是那人最厌恶的存在。他害死了母亲,他没有母亲,他罪孽深重,于是乎,他一个人在东宫之中,喝着“药膳”长大。
父皇,儿臣给您,给自己,最后一个相互宽恕的机会。
您会选择先除掉我,还是常尚书。
半晌后,红着眼尾的男人秃自笑了。明明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为何胆怯回避?
只要他李经拖着这副病秧子身体出了临安,发生任何事都不需要有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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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府家丁不多,平日里因着在朝廷上被排挤,也没有结交其他世家,连人情世故的走动都甚少,常弘结交的大多都是兵部内的孩子。
“咕咕咕!”武郎今夜不知已经叫唤了多少声,它略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显的好生不安逸。
常弘一人用完晚膳,在正院里耍了会儿刀枪,还是没等到常武回来,他不知从哪里拾来一根青草叼在嘴里,百无聊赖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