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哄着苏成之入睡后,苏景文和刘晚会便开始复查书篮。

这书篮刘晚会其实已经上上下下检查三次了,心里却始终是紧张的砰砰跳。制举,不是规定几年一次,而是完全靠老天赏运气。常举环节之繁琐,过程之磨人,十年寒窗苦读的考生有多少能走到殿试,他们这一生总共又有几次机会能够参加科举考试。天降制举,就是老天打开龙门,给你多一次跃过去的机会。

“老苏,等会儿再陪我上柱香。”

苏景文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他还故作镇静地反驳:“一晚上要上几次香啊?菩萨也得睡觉,你吵着她了,明儿她起不来保佑成之,你说怎么办?”

这一晚,对无数平民人家陪考的父母都是甜蜜又焦虑的煎熬。

书篮有两层。

摆在左侧的书篮上层整齐的摆满了笔,墨,砚,镇,纸,以及刘晚会亲手编织的红绳;下层则是放置了卷布,号顶,蜡烛,烛台,水筒,竹钉,锤子,以及苏景文托木匠新造的一个小搁脚板。

摆在右侧的书篮上层被刘晚会放进了一床填了稻草的布衾,一张麻布,一块竹编枕,一套青色布衣以供换洗;下层空着是用来摆放食物。

村里的更夫敲着竹绑子走过,还特意在苏家门口多敲了几声。是寅时到了。刘晚会开始进厨房里忙活了。苏景文隔着门帘喊苏成之起床。

苏成之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一片黑暗。再侧耳一听厨房传来的烧火声,莫约是刘晚会已经在忙活了。这一想也不好意思赖床,挣扎了两下就起来洗漱。

“老刘,快点!公鸡打鸣了,寅时都过半了!”苏景文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

“来了来了!”刘晚会一听,她也着急啊,谁不怕路上出点什么事儿,时间就不够了。她用布和小竹篓子将刚出锅的食物分类摆放,整齐地包好,再放进书篮下层。

这会儿,苏景文和刘晚会一人掮着一个书篮,苏成之也不敢磨蹭,三人一起出发进程。

天尚未亮,一行人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更夫提着烛台,上头的蜡烛烧着火,借着光,苏成之看到了村长一家人都站在村里生长的最粗壮的海棠树下,他们的面容若影若现。

苏成之心下有点慌,说好的制举,咋还带鬼片情节……

村长上来拍了拍苏成之单薄的小肩膀,寒暄了几句祝考词,便慢悠悠地领着人回屋去了。

刘晚会在进程路上更是随时小声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苏景文倒是没功夫说多余的话,但苏成之借着此时朦胧的天光,看见她爹额头已经覆了层薄汗。

“爹,嫌这书篮重啊?我帮你提。”

被戳破的苏景文脸涨成了猪肝色。这,这儒生的肩膀,本来就不是用来掮书篮的;哪,哪能怪嫌他力气小?!

**

弘文贡院,又称天下第一贡院。

贡院外已是黑压压一片。

“让让,让让!”苏景文弓着个身子,双手护住怀里的东西,一路往人群外移动,发带都给挤的散开了。

“爹!这里!”苏成之拼命地挥手。

“累死爹了。”苏景文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卷袋,全家人一起围观。

卷袋的中央写有苏成之的名字,座位的字号,堂号,棚号。

刘晚会围观了一下,她不识字,又从书篮里抽出来红绳,小心翼翼地系上,示意苏成之低头,挂于他脖子上。

“爹娘就不陪你进去了,你要好好加油啊。”刘晚会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苏景文年轻时亦参加过科举,他认真的叮嘱道:“等下进去以后,人可以摔跤,卷袋不能着地。吃饭时把卷袋放进书篮,以免弄脏。睡觉时也把卷袋放进书篮,以免你流口水在上面。”

“第一日,爹娘不会来接你。第二日的申时爹娘会在贡院外等你,你若出来,我们便接你走。你若不出来,我们第三日的申时再过来接你。”

苏成之点了点头,刘晚会把书篮提上她的左右肩膀。“嘶。”苏成之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她只觉得两股战战,几欲不能走。

苏成之咬紧牙关,她知道爹娘还在身后看着她,现在要摔跤了,能给糟老头子笑话一整年。

她迈入贡院门栏前,一脚抬得不够高,没迈过去,棉麻鞋踹在门槛上,痛得她脚趾不自觉的蜷缩起来,身子又前倾着,失去平衡的那一刻,苏成之忿忿地闭上了双眼。

救命啊!我的卷袋!

这可不是我要摔的,是糟老头子一定要奶我!

一只麦色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牢固有力地抓住了她,生生的把身体拉后掰直了。

苏成之刚刚站定就听见后面那人轻蔑笑声。

是常弘。

真真倒霉,想不到昨日离别,竟不是永世再见。

短短两日,四个时辰的相处,已经让她受够了气。这人简直是以欺负儒生为乐的大变态!

“这是哪家的三岁小儿在蹒跚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