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一年初,为鼓励阶层流动与平衡,晋太宗亲自下诏于九月九日在临安增设七日制举。
凡于往年常举中中了生徒以上的考生,皆可获得报名资格。
诏书一下,各州告示一帖,由传信使快马加鞭奔赴乡县。举国上下有资格报名的考生得到消息后,皆是启程汇聚临安。
为图路程轻快,准考生们常是轻装上阵,抵达临安后,各自找抄经馆或书馆借阅书籍用以温习。
临安外城南有一抄经馆名为“成贤”,主借售四书五经为代表的儒学书籍,内设十六张书案,八张用于抄经营生,八张则是提供给书籍借阅者阅读使用。
自九月以来,“成贤”从日头至日尾,可谓座无虚席,甚至一众考生在天还未亮时,就自发在“成贤”外排起队伍。
这“成贤”抄经馆的馆主,唤苏景文,人如其名,为人文邹邹的,一本正经,瘦瘦高高,腰板总是挺得笔直,大风刮过时,还能被风吹出一股文人柔弱之美。
“成贤”最内侧的书架边,竖有一屏风,屏风内是一小隔间,内有两张书案,一张塌椅。
此时一少年郎模样的男子正在上面四肢张开,一脚随意的摊落在地上,睡死过去,甚至打起了鼻鼾。
此人就是苏景文家的公子,唤苏成之,年十四,容貌清秀,身量中等。
该子在城南曾经小有名气,其九岁在弘文馆就通过了秀才,明经等科目,被主考官一度夸赞为神童,将来必大有作为。只可惜,这位“神童”,好像早早的耗尽了灵气与天赋,此后也不说不学无术吧,只是再无佳作,其文也平平无奇。
此时一男子,身量高大,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敬佩有一把长剑,剑鞘上图腾复杂,迈入店内,把佩剑往柜台上一甩,把正在打瞌睡的苏景文一下子吓醒。
“老头儿,这里教书吗?”
苏景文暗暗打量着这位男子,只见他将头发全梳进发冠内,上佻的眉峰,凌厉的眼神,不自觉抿在一起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颚,整个人肩宽体壮。这,这在极度重文轻武,好美男风的晋朝,简直是凶相啊!
苏景文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故作冷静,一本正经道:“此乃‘抄经馆’,而非学堂。”
常弘想起他经常去的斗鸡场,若是哪天庄家想抛售鸡王,那这个流程必定是:
“你卖不卖?”
“我这可是战斗力十足的鸡王!”
“五十两。”
“你看你看,鸡王的鸡冠就像是一簇火红的火焰,象征着他生生不息的战斗力。”
“七十两,不能再多了。”
“嘿,可是你再看,鸡王爪子上的指甲,是不是比寻常的鸡更厚更长啊?没错,这代表了它每一个强有力的跳跃,都能稳稳落地,成为它下一次的跳跃进攻,最强有力的辅助!”
“七十五两,做生意别太绝,隔壁阿黄也在卖鸡。”
“好叻,成交。”
……
常弘回过神来,当即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柜台上。
苏景文此人,除了些许贪财,文人该有的风骨他是一样不落。他吞了吞口水。一锭银子不过五十两尔,五十两尔不过是五万文……五万文罢了。
常弘善察言观色,又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苏景文只觉得这两锭银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那脆脆的声音,简直宛若天籁。
他的视线就锁定在柜台上。可是此人,看上去,莽夫一个,智商甚低,若是他因教学不顺,恼羞成怒,一拳一张书案……
第三锭银子被扔在了柜台上。
常言道“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没有常言道“士不为十五万斗米折腰”,这意味着人的腰有自己的承受能力。
苏景文心中天人交战,常弘干脆作势要收回那沉甸甸的三锭银子……
苏景文瞪大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盖了上去。“抄经馆亦可是学堂,有书的地方,便可育人。小公子请移步里面。”
苏景文不紧不慢地挪开屏风,一脚迈进隔间就看见他那不成器的小儿正在榻上呼呼大睡。突然间,苏景文只觉得自己捋着胡子的手不滑溜了,柜头里新添的三锭银子仿佛是灌了黄铜,他的脸色真是青黄交加,抄起放在墙边的戒尺就是一声吼:“苏成之!”
那戒尺带动静谧的空气,挥动的轨迹留下一道风声,却在即将打上苏成之时生生止住了力道,不痛不痒的打在她腰上。
苏成之一个翻身直接脸朝地摔了下去,这梦未免太可怕,老头子的吼声未免太真实,连她摔落地面时感触到九月地板的凉意都那么真实。
等等。地板的凉意?苏成之迅速捂住了胸口,还好,一对A,不怕摔。末了又想要继续她的春秋大梦。
苏景文直接揪住了她的耳朵,把她拖起来,甩到书案上。“还有两日便是制举了,你!真真是想要气死我!”
这回是真的醒了,苏成之多机灵一个人,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端端正正的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