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府里号称天聋地哑,但是林红玉还是能在他们嘴里听到不少东西的。
这二十年前的荣宁二府何等显赫荣耀,不但皇上宠信有加,老祖宗经常受封赏,那宁国府的敬老爷更是红得发紫。
谁曾想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皇上一登基,这世道就变了,宁国府偃旗息鼓,荣国府苟延残喘,现在两府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前几日里她遇见东府大奶奶的贴身丫鬟银蝶还在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府里的东西都典当得差不多了,再要典当就要拆台面了。
东府如此,西府这边何尝不是这样?二奶奶在时,平常还能勉力维持,但是到了年边儿上或者遇上什么特别事儿,不一样要打老祖宗屋里的主意?也是鸳鸯是个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否则这日子一样早就过不下去了。
原本指望大姑娘进宫能有个好,但是现在看来也指望不上,二老爷倒是南下江右谋了个学政,但究竟对府里有多大助益,现在似乎也看不出来,如爹娘所言,只怕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挽回大局。
这么一琢磨,似乎二奶奶出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林红玉这一嗓子,倒是把整个院子里都给惊动了。
斜躺在炕上的王熙凤似笑非笑地瞥了有些忸怩中夹杂惊喜的平儿,咂着嘴道:“这男人啊,就是这样,之前没得到你身子前,真的是把你给记挂在心上,若是得了你身子,只怕就未必如此了,平儿,你可要记好了,别被这些男人的表面殷勤给欺哄了,这些男人只图着上你的身子,哼哼,……”
“奶奶这话可说得有些不公道,冯大爷到现在都还惦记着您呢。”平儿微笑着反击,“也是奶奶这般吊着冯大爷胃口,切莫要适得其反了。”
“呸,小浪蹄子,竟敢编排起我来了?”王熙凤粉颊发烧,玉面绯红,“谁吊着他了?他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可没那精神看他眼色行事,他屋里那么多女人,还在乎我?”
“那人与人不同,花有百样红呢,我可是听的奶奶自己都说过,奶奶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么,要不冯大爷怎么这般痴恋……”
平儿的话让素来豪放不羁的王熙凤也有些吃不消了,一下子跳下床来,娇喘吁吁,纤指戟张,“小蹄子,你这是要作死?!这般话你都敢说?!”
“奶奶现在连大实话都听不得了,要不让冯大爷进来听一听,评评理?”平儿也不惧,反而一挺胸脯,一边往外走,一边扬声道:“小红,请冯大爷进来,奶奶身子有些乏,就不出来迎候他了。”
被平儿这小机灵鬼给弄得进退两难,脸颊红晕扑面,还真有些像是受凉发烧了,只能恨恨地重新躺上炕去,顺手扯了一床毯子盖在身上。
冯紫英被林红玉给引入正房,却见平儿早已经含笑站在门口,眉目间满是喜意,双手绞着汗巾子放在小腹前,显然是明白自己为何而来,“冯大爷来了?”
“爷不能来,不该来么?”冯紫英也是微笑回应:“红玉,你说爷该不该来?”
林红玉何等聪颖,一眨眼便立即明白过来,“平儿姐姐今日生辰,难得爷都还能记得,咱们府里丫头里能得爷这般记挂在心上的,只怕平儿姐姐是第一个了。”
听得冯紫英一下子把话挑明,平儿也是吓了一大跳,小红这一下子猜到倒也正常,说得这么明白,再看自己二人的表情神色,谁还能猜不到?
“爷,您怎么说话的?”平儿又羞又喜又怕,毕竟是当着林红玉,这话就有点儿显得太不见外了,虽说奶奶有意要把林红玉拉进来成为贴心人,但毕竟尚未落定,总还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