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南也考虑过,冯紫英这样的年轻人来顺天府可能有几种结局。
一种可能是飞扬跋扈桀骜不驯,自以为自己在永平府干得出色,把他的风格延续到顺天府来,结果是碰得头破血流,甚至下野。
第二种可能是萧规曹随,入乡随俗,来了之后选一些简单易行的,容易出成绩的事儿,做做样子,你好我好大家好,然后等到三年期到,博个皆大欢喜。
这是最明智也是可能性最大的,吴道南不相信冯紫英从翰林院修撰到永平府这期间就没有人在他背后替他暗自策划操作。
冯紫英再厉害,但毕竟还是一个初入仕途经验欠缺的角色,其父也是武将,对文官这一行是隔行如隔山,所以他本人家世对他走文臣之路帮助不大,但他能做得这么漂亮,肯定是齐永泰、乔应甲和官应震这些人在替他出谋划策。
而冯紫英也严格遵循了齐、乔、官等人的指点,所以才能做得这样漂亮,当然冯紫英本身肯定也是有些能力的,起码在执行力上是没得说,那么现在齐、乔、官等人现在肯定会提醒冯紫英谨慎稳重行事,先把资历打磨够。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冯紫英是真的有大本事,他能根据顺天府现有状况,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对策来,既不必像第二种那样做样子混日子,也不会像第一种那样一意孤行按照自己意图办,而是因地制宜地结合顺天府的实际状况去做一番成就出来。
如果是这样,吴道南觉得那大家都无话可说了,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随便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冯紫英都能熠熠生辉,如锥处囊中,无人能遮掩得住。
那种情况下,吴道南不认为谁去阻挡和打压就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甚至只能适得其反。
吴道南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纵然在治政方面的能力上可能有些短板,但是情商上却不会太差,否则叶方等人也不会将他牢牢放在这个位置上。
在养望和提早布局永隆帝几个儿子身上这一方面,吴道南却做得不差,无论是寿王还是福王、王和禄王身上,吴道南都颇得几位皇子的尊重和礼遇。
正因为如此,吴道南在冯紫英来顺天府担任府丞问题上,表现出了一个正常的合作态度,当然,这要建立在冯紫英同样尊重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的前提下。
就目前来看,冯紫英从一回京就来拜会自己,现在也很有礼有节,双方都还处于一种有限接触有限合作状态下。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吴道南没有停止自己摇头晃脑的吟唱,只是放慢了节奏。
“东翁!”
“信童,坐吧。”来者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士人,步履矫健,眉目沉凝,吴信童,虽然和吴道南同姓,但却并没有亲缘关系,而是吴道南的得力幕僚。
吴道南在政务方面经验能力欠缺,加之本身精力也不在其上,可又不能不对庞杂繁琐的政务彻底放手,甚至一无所知,所以吴信童就承担起了这方面的事务,主要负责对接治中、通判和推官几位
的工作。
现在冯紫英来了,吴信童的主要工作首当其冲就是观察和了解冯紫英的做事风格和手段,同时也要按照吴道南的有限合作意见来合作。
“东翁,并不出我所料,冯大人并未有太多新奇举措,这两日里都主要是和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六房、杂造局、税课司等各部主事者商谈,听取一干人等对府衙去年情况和今年的一些打算,还算中规中矩吧,听他们介绍,倒也谦和中肯,……”
吴信童的话并没有让吴道南有多少惊异,在他看来,便是要有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之举,也不会是现在,没有三五个月的熟悉了解,冯紫英执政施政策略是拿不出来的。
而且冯紫英在顺天府这边威信未立,上有自己,下有治中、通判和推官,凭什么就能行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便是要推行,也无人能相信。
现在这般表现才是最正常的,吴道南甚至还存着一些小心思,冯紫英要碰一些不太买账的钉子,甚至冷落和阳奉阴违,这才会明白这顺天府和永平府之间的巨大差距,明白这顺天府的事儿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冯大人似乎有些不太了解做事规则,像一些吏员,他也召见了,还问了情况,……”吴信童皱了皱眉。
“哦?他这可有些犯忌讳了啊。”吴道南笑了笑,“各部主官怕都不太满意吧?”
“嗯,不过他也没深问,更像是一种姿态,平易近人嘛。”吴信童想了想道。
“唔,也在我意料之中,那就让紫英好生去熟悉了解吧。”吴道南笑了笑,“紫英做事这般沉稳,倒也让我放下心了,我倒是担心他急于事功,那才是不智。”
吴信童也捋须点头:“五州二十二县,冯大人要慢慢熟悉下来,这可要花些时间,我听闻他在永平府去便是一州一县逐一跑到,了解情况,倒也沉得住气,不过永平府只有六个州县,而咱们顺天府却是二十几个,他却要有些精力耐性才是,……”
“由他去吧。”吴道南有些悠闲地访查茶盅,“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