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概念,冯紫英要问清楚。
如果是前者,那意味着内阁和兵部担心此时问责牛继宗会影响到下一步战局,这也正常;如果是后者,那就是另外一重意思了,冯紫英倾向于是前者,但是更担心的是后者。
乔应甲目光中多了几分锐利,看着冯紫英:“紫英,你想说什么?”
“乔师,以往如果出现这种情形,弟子觉得都察院可能不会坐视,如果是御史们都保持沉默,我觉得我们都察院御史们也学会顾大局了,战事要紧,大局为重,不过若是皇上留中,嗯,那我反而有些担心了,如果内阁和兵部都支持追责,那就意味着内阁和兵部应该有对策了,可皇上却要留中,这就出人意料了。”
冯紫英的话让乔应甲也有点儿不悦,“紫英,你可知都察院对你父亲一样没有上弹章。”
“我父亲?”冯紫英还不知道抚顺关所失守一事,讶然道。
“抚顺关所失守,李永芳叛变,东虏破关而入,掳走兵民近二万人,……”乔应甲冷冷地道:“但朝廷商计之后,张大人和我与都察院中御史们沟通,御史们也愿意等到下一步调查结果出来,而没有直接上弹章。”
“啊?!”冯紫英被乔应甲一句“李永芳叛变”弄得心神大乱。
此时他才想起前世中明末历史中的这桩大事儿,正是李永芳的叛变极其后续一连串帮助努尔哈赤的各种针对大明辽东的动作,才使得辽东在他叛变之后遭遇了多重伤害。
李永芳是第一个叛变东虏的将军级人物,可以说这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例,从此汉人将领倒向建州女真的情况便此起彼伏了。
这都在其次,关键在于李永芳在辽东经营多年,对辽东各卫所的文武军情和将士情况了如指掌,他的叛逃无疑为东虏刺探了解辽东军情政情防务以商贸情况都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帮助。
更加之此人投效努尔哈赤之后更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努尔哈赤收买拉拢威逼利诱辽东各路武将军官,由于辽东文武军将长年吃空额和走私的情况被李永芳所掌握,他利用这个把柄威逼拉拢各路军将可谓无往不利。
尤其是一些中低级军官更是经受不住这种软硬兼施的手段,纷纷投向东虏,可以说其一人给辽东带来的危害超过了一场战事的影响。
见冯紫英脸色骤变,乔应甲摆摆手:“紫英,你也无需焦虑,令尊之责尚无定论,李永芳之叛依我看起码早叛比晚叛强,之前还有些人说你父心胸狭隘,一味从大同和榆林引入旧部,现在便再无人提起,李永芳的情况比较复杂,龙禁尉和都察院都已经派员前往辽东调查,相信会有一个说法。”
冯紫英苦笑着摇摇头:“乔师,我不是替我父亲担心,而是担心李永芳这个人的叛逃可能带来的危害要比我们想象的大得多,这个人对辽东太熟悉了,如果东虏抓住这个机会,今后几年里,辽东都要处于战战兢兢地状态下,乔师你应该知道这些边地武将们,谁屁股下边能有多干净,龙禁尉睁只眼闭只眼,但御史们恐怕……”
乔应甲皱了皱眉,似乎是明白了冯紫英的担心,“此事我会和张大人、刘大人商量,自然有分寸。”
“多谢乔师了。”冯紫英甩了甩头,似乎有些神思恍惚,看在乔应甲眼中也是有些担心:“紫英,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内阁和皇上都要见你,……”
“乔师,皇上和内阁只是见我这么简单么?嗯,和内喀尔喀人的谈判结果值得专门把我召回来一趟么?”冯紫英看着乔应甲。
乔应甲迟疑垂眼,良久才道:“你什么时候觉察出来的?”
“蒙古人游而不击,大同军和宣府军进来比想象的更快,我还以为是牛继宗想要立功赎罪呢,当然也不排除牛继宗有这个想法,但是落在很多人眼中难免就要心生疑虑了,尤其是京营一下子损失了八万人,城里边只剩下陈继先和仇士本两部了,五军营控制着广宁门和西直门,阜成门和东直门却是在神枢营手里,我今日从广渠门和宣武门进的城,以往这是神机营控制的,但现在好像都被神枢营控制了,连四卫营和勇士营也来接掌门禁了,乔师您说是不是会让很多人都有别样想法了?”
冯紫英的话语如铁锤一样击打在乔应甲身上,让他脸色微变。
其实乔应甲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既不是都察院的一二把交椅,都察院本身有又不能直接接触六部和内阁事务,所以在这些方面消息明显就要迟缓一些了。
尤其是宣府军和大同军动向他并不知晓,冯紫英这么一说,让他顿时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