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柱任凭额际的汗珠沿着眉梢眼角流下,刺痛让眼睑有些难受,但是他却一眨不敢眨,死死地盯住前方。
队官的皮鞭似乎就在耳际呼啸而过,当然这是幻觉,是训练场上无数次鞭笞带来的下意识生理反应。
此时的他死死以肩顶住枪托,这种叫做斑鸠铳的重型火铳(Musket)重达十五斤,如果加上套筒式的三棱尖刺,要超过十七斤。
所以每一个火铳手背上都背负着一根枪架,以便于在野战中能够随时架起枪架,实施稳定的瞄准射击。
当然,现在则不需要了,矮墙墙垛可以提供最稳定的射击架托,也能为他们提供最好的遮挡掩护,但是却无法完全阻隔来自斜上方敌军的弓箭抛射。
在先前那一轮敌军骑兵的抛射中,身畔的李大虎便中了一箭,好巧不巧的从肩胛骨旁的叶甲缝隙扎了进去,虽然不致命,但是很显然再也无法承担起射击任务,被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这个哨的补充兵,叫徐洪的。
他们这个哨基本上都是来自滦州的民壮,虽然未必是一个乡的,但是人离乡贱,所以来到府治卢龙之后自然而然这帮滦州兵便紧密起来,也不再管是哪个乡的,只要是滦州的,就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每一个哨都有一个队的补充兵,由副哨官充当补充兵的队长,组织日常训练,一旦在战事中遭遇缺额战损,便直接由补充兵中增补而来,顺带也充当预备队。
补充兵不是每人都配备火铳,而是五人一支火铳,轮流训练,若是战损或者缺额,便直接接过对方火铳,补充进队。
看见徐洪有些苍白的面孔,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孙二柱反而轻松了一些,略微歪头,吐出一口浊气,“小徐,没事儿,就按照平常训练那样,听队长的口令,据枪,瞄准,射击,只不过不需要后退,而是直接收枪,重新再来一遍,……”
听得孙二柱的话语,徐洪似乎稍微放松了一些,“明白了,我就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越怕,那箭矢越是会落到你头上来,……”孙二柱把队长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放心吧,刚才蒙古人的骑兵都被我们给打怕了,再也不敢来了,现在是该我们好好教训一下那些想要从我们头上爬过去的蒙古兵了,……”
没等孙二柱的话说完,队长粗粝的声音已经响起,“兔崽子们,集中精神,蒙古人上来了,该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
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带着浓烈的汗馊臭味儿从孙二柱背后走过,不用问都知道是队长许亮,孙二柱集中注意力,将目光重新汇聚到前方。
黑压压的蒙古兵推着木盾慢跑着冲上前来,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不断有木盾被城墙上的佛郎机炮给击碎,剩下的士卒就只能依靠手中的皮盾来遮护,微微弓着身子,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阵型开始变得参差不齐,如同一个犬牙交错的大嘴,向着城墙近处猛扑而来。
“注意!瞄准,不要打木盾,瞄准那些手持皮盾的蒙古人,注意,利用他们之间的间隙,以胸、腹、大腿为主,不要瞄得太低,……”
队长许亮宏亮而不紧不慢的声音来回在这一队人背后响起,平常听起来有些膈应人的声音这会子居然有了一种能安定人心的魔力。
孙二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沿着枪管向前,轻轻调整枪管方向。
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身旁的徐洪了,而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前方敌人身上。
站在孙二柱身后的是另外一名火铳手孙山,他是孙二柱一个村儿的远房亲戚,算是孙二柱的叔叔辈,不过血缘关系太远了。
此时的他正也应把枪架牢牢架起,双手紧握枪托,平视前方。
整个矮墙只能容纳两队人利用高度上的差异来形成两段击。
面对密集的敌人冲锋,集中一轮射击不是好办法,因为这很容易让几个火铳手的目标瞄准到一个最显眼的目标身上,使得火力被浪费。
所以利用第一轮射击来实现第一轮淘汰,剩下来继续向前冲锋的敌人,则能够成为第二轮的打击对象。
同样完成第一轮射击的火铳手则可以有条不紊地瞄准在这两轮中依然侥幸活下来的家伙,这样周而复始,直至射杀所有人。
当蒙古步兵终于冲击到三百码以内时,几名正在测算距离的哨长都开始提气举旗。
这是Musket重型火枪的标准射距,哪怕是身穿皮甲的士卒如果在这个距离内被击中,Musket重型火枪,也就是所谓的斑鸠铳,依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皮甲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
而如果在一百码也就是三十丈之内时,Musket重型火铳甚至可以击穿任何铁叶甲乃至普通板甲!
而从三百码距离到五十码距离,哪怕是极速狂奔,在这种环境下,两队火铳手仍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出两轮四次射击。
左良玉将两部一千多人集中布置在凸起的中部矮墙上,这样他们可以率先发起射击,给敌人以迎头痛击,同时放过凹陷处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