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官舍,三九寒冬的江都半夜开始飘零雨雪。
马谡等候已久,在廊檐下躲避雨雪,来回踱步焦虑不已。
事情已全完了,十二箱珠宝送给丈母娘,本就不肯痛下杀手的大将军更不好意思动手了。
大将军态度本就暧昧,许多人本就心里打鼓硬撑着去赌一个机会。
现在十二箱珠宝送到大将军府,解了宋公国燃眉之急,哪怕大将军心向汉室社稷,此刻于情面来说,是真的不好动手。
这里动手的可能性降低,那太多的中立人肯定会更加中立这口气泄了,何时能复聚
马谡听到脚步声,赶紧出迎拉着陈震的手要询问,陈震以目光制止。
两人遂到内馆,马谡急问“孝起兄,陈公如何说法”
“从此难办了。”
陈震解下进贤冠,先掏出布巾擦拭脸上冰雨,一张脸似乎被冻僵硬了,对忐忑的马谡说“幼常,陈公对今后已有了长远规划。以我看来,朝廷大计期间,朝中形势自会大改。”
“可否细说”
“唉一言难尽。”
陈震先仰头看看黑漆漆的屋顶,那里有浅淡灯辉,以及屋内柱子的影子轮廓“陈公对今后朝政,立有共和、共存、共治、共赢之原则,排除困难,求同存异,使先帝旧臣、汉室社稷得以共荣。”
五个共字开头的词语涌进马谡耳朵里,共,就是大家一起的意思,好事、坏事大家都有份。
这是个囊括范围很大的诺言,一瞬间,马谡都有些失神。
收拾情绪,马谡声音干哑“此系陈公分化瓦解之策。”
“确系如此。”
陈震将素锦黑纱的进贤冠收入一侧的木柜中,取一条素青色细布长巾裹头,然后就找出茶具给马谡冲泡热茶,留出一个思考的时间,好让马谡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这就是明刀明枪的分化瓦解,已经对先帝旧臣做出了承诺有几个人又愿意死磕到底
对田信今后违背诺言这种可能的事情,陈震打心底是愿意相信田信的,即便今后不得已违背诺言,也会尽可能少触及底线。
甚至费祎、董允等天子旧臣的死,也不能归罪于田信、关姬的报复;这些人是因为孙大虎、孙氏外戚而死的。
其中内情之凶险、诡异,陈震虽不清楚具体,但也知道原因主次。
主要原因太危险,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所以,目前来看,田信这里做事,还是符合五共原则的。
自饮茶完毕,马谡一言不发,似乎被这个沉重的消息击垮了。
旧臣们对北府是惶恐的,军中教育、选士已成体系,所以都害怕北府甩开大家,不带大家一起玩。
现在已经给了准话,那许多人自以为有了退路,那继续斗争的勇气也就没了。
陈震送沉默的马谡出门,还递出一柄油纸伞,只是马谡接住伞后并不撑开,而是提着伞冒着冰雨登车,陈震听到马谡声音干涩“去少府衙署。”
目送牛车踩踏泥泞道路离去,陈震缩了缩脖子,就转身回了官舍。
道路泥泞,车轮带起许多泥点,道路两侧的水沟里汇聚的污水涓涓流淌,冲刷着暗沟里积存的陈旧污水。
雨雪天气清冷、新润的空气里,也伴随着这些复杂的气味冲入马谡鼻腔,让他脑海格外清醒。
顿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江都的两次疫疾都跟落后的排污设施有关系
也对,大将军重修江陵新城时,人力紧张,只能尽可能强化防御设施,所以排污设施勉强能用就行了,聊胜于无。
五年前那场大洪水引发大面积疫疾,几乎同时发生,所以江都本身也是源头之一;而非战争区域死尸传染。
马谡走神时,顺着排污设施拓展思索,还没想清楚就随着牛车拐入西门大街“主人,即将到少府衙署。”
“嗯。”
牛车渐渐停下,马谡下车就见少府衙署门前四名当值的卫士走来两个,都挑着纸灯笼,写着少府二字。
见是马谡,这些卫士也不做阻拦,放马谡入内。
如今少府衙署初建,也没有太多需要保护的文档机密,也没有那么多的衙署官吏需要强化出入规矩。
马谡直入中门来到大厅,这里灯火明亮,杨仪显然未眠今夜又能有几个人能安眠
“威公,可知陈公已快说服大将军”
“略有所知。”
杨仪一人独坐在灯笼前饮茶,右手握着木勺正小心翼翼吃一盒酥。
酥是陇西、天水的特产,使用胡麻油、酥油、芝麻等等高热量甜品混合而成。
马谡看到酥,嗅了嗅,只觉得香味很浓,脸色不由垮下,没了表情“那威公以为该如何是好”
“莫害我,幼常莫要害我此国家大事,非我所能决。”
杨仪左手捧着一张纸护在木勺下,又吃了一勺酥,左手纸张接住的酥碎屑被他倒入盒里,继续说“陈公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