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鸿胪寺本就不是什么事务繁重的要司,最繁忙的时候只是年节前后,迎送接待诸方入国进贺的番部宾使,眼下时令已经入夏,又哪有那么多的衙务忙碌。
临淄王匆匆归衙,当然也是为了吐蕃入使事宜,想要深入参与进去。
这件事必然会是接下来鸿胪寺最重要的一桩事务,不同于已经政事堂一游、地位隐有超然的大卿钟绍京,史思贞也是上进心不减,当然也想在此中有更多的表现,以期上进,与临淄王之间便有了一种淡淡的竞争氛围。
因史思贞主动搭话,李隆基便又继续说道:“今蕃国再次遣使通讯,依史少卿所见,其使入国将要作何请求?”
“无非重叙舅甥旧情,恳请我国垂施眷顾,或要厚颜求亲。”
史思贞听到这问题后便冷笑一声,转又说道:“这些蕃胡,计谋浅陋但却欲念炽热,强时桀骜不驯,弱则屈膝乞活,所趁唯我天朝仁慈,才能保有一线生机。”
如今大唐国力雄壮,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诸胡都有几分轻视的意味。民间各种杂说不必多论,但真正立朝之士就算心存轻蔑,也都不会过于直白的流露出来。
但史思贞却是一个例外,无论在公在私,在对待胡事问题上,他都是一个坚定的硬派进取人物,并不希望对诸胡过于纵容。
但是恰恰的,史思贞正是一个胡人,他正是东突厥王族阿史那氏后裔,这一番贬胡的论调从其口中说出,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感觉有些怪怪的。
可这种态度其实也属正常,史思贞家世也算累事数朝的显宦,其祖父阿史那忠在贞观年间生擒败逃的颉利可汗投唐,凭此大功得立朝堂。
祖辈就是卖亲戚起家,到了史思贞这一代自然更加的没有心理负担,或者说他们内心里已经不再承认自己是胡人,从里到外都是真正的唐人,甚至要对以前的同胞更坚决、更冷酷,才能籍此消除他们身上的胡性。
其实不只是史思贞,许多在朝的胡人文武官员往往都是此类的态度。
除了借此表达自己对大唐的忠心之外,也是希望能凭此挤压其他胡酋们晋身的途径,避免他们跻身朝堂、与自己抢夺分配给胡人群体并不算多的政治资源。
绝对的道德只存在于经义,人对事物的看法和态度只能取决于自身的立场,否则也只会沦为砧板上的鱼肉食材。
对于史思贞这种心理,李隆基谈不上轻视排斥。他甚至觉得这种心理大有可足利用之处,若自己得势掌权,只凭手捏二三胡员前程,便能控御广大胡部势力,想想还觉得有些激动。
不过眼下,他还没有达到能够拿捏史思贞的势位程度,彼此间反而还存在着竞争。眼见史思贞不想就此深谈下去,便也笑笑不再多说什么,学着史思贞的模样埋首案事。
两名少卿都在堂上勤奋于公务,一时间倒让鸿胪寺这闲司有了几分政事堂掌事剧要的气氛,也让堂外的闲躁氛围为之一敛。
很显然,朝廷对于这一次吐蕃恢复通使也是颇为重视的,虽然主动争取对话大可不必,但现在吐蕃主动的凑上来递话,那明显就是任人索取宰割,自然不能放过。
一场延英殿奏对持续到傍晚将近天黑,当钟绍京返回时,便见到两位下属仍然端坐直堂用功,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心有了然的笑了一笑。
两人眼见大卿归署,忙不迭起身相迎,钟绍京摆摆手入堂坐定,望着两人笑语道:“事项如何,看来也已经不必多说。这是蕃国递书副录,你两位先传阅一下吧。”
说话间他将一卷文书摆在了案上,李隆基因为距离案头更近,直接抬手将文书拿了起来然后便退回席中,史思贞见状也只能稍作按捺,返回去等待临淄王阅读完毕。
手捧着文书,李隆基看得很是认真,一副对蕃国情势深有了解又分外关心、且极具想法的模样。一直等到史思贞不耐烦的发声催促,他才将文书卷起递了过去。
趁着史思贞还在埋头了解详情的缘故,李隆基轻咳一声、便打算开口发表自己的看法,然而上方的大卿钟绍京却抬手摆了一摆,示意等到史思贞阅完再说。
“蕃奴真是无耻啊!往年桀骜叫嚣时,总不听其长诉舅甥情义,如今国失长君、国运飘摇,便又将此旧辞捡起,乞求人伦关照!”
史思贞将文书看得极快,主要是书文的内容与他的猜测也大体相符,叙旧、示弱并求和各种表示一样不少,而且请求和亲、恳请大唐公主下嫁的文辞也是极为殷切。
听到史思贞抢先发言,李隆基也连忙说道:“今世不同往年,我国运长盛、岂可随胡情而降迁,诸事处断较之往年应有分别……”
“该要作何处断,暂不需我司立策进言,眼下只说出迎接待的事务。”
钟绍京开口打断了正待长作议论的临淄王,点明了眼下鸿胪寺需要负责的事务相关。
听到钟绍京这么说,两名少卿脸上都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而李隆基心中不免更是忿忿,只觉得这位大卿真是不怎么样,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