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支出锁定之后,那么财政上剩下的就是收入了。
如此一来,地方官府也不需要再挖空心思的创收增产提升政绩,保持眼下这种状态,扣除行政成本之后,其他财项统统上缴。
这样的度支思路又会造成一个现象,那就是留给地方政府的变量空间太小、活力不足,同时几乎没有什么应变能力。
但这也并不算是一个缺点,反而有助于巩固中央的权威。你地方上如果太会玩了,那我中枢又该怎样施加管理?
至于有什么天灾人祸的变量,这本来就不在度支预算中体现出来,只要朝廷保持足够的财政预留,可以及时应对变数,便不会产生太大的乱子。
地方上能动性不足,就需要中枢朝廷更加的灵活高效,对地方情况的变化要掌握得更加详实全面,以适应社会整体的发展,不能因为行政效率的低下而形成拖累。甚至在某些变量频繁的领域中,要形成自上到下、一以贯之的垂直管理。
制度的变革,需要切合时代的背景,起码要搞清楚需要解决什么问题以及需要管理的内容。
讲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提及一个人物,那就是盛唐时期的奸相李林甫。
李林甫虽然奸名极盛,但执政能力也是颇为不俗,其在开元年间所编拟的《长行旨》,便是大唐财政变革的重要纲领,甚至在古代财政史中都拥有着不小的意义。
初唐时期,政府度支预算是以实物为准,如此一来,在度支计划中便包含了来年应收租调贡物的征集运输与收纳,政府收物之外的物料采买、称为折受余物,以及当年财政收入在明年的支用情况。
如此一来,地方官府与朝廷之间针对各种实物的收缴与采买都需要进行文牒沟通。单单朝廷所规定的实物色目就有粟、稻粮食与六种丝织品,而需要进行折税采买的物品种类更是繁多。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恢复与发展,财政所涉物料名目更加繁多,都需要上下牒传通报,以至于计账工程繁琐,每州计账用纸就达到了五十多万张。
《长行旨》便规定了诸州每年收支固定的部分造册之后形成定制,不需要再逐年更改造册,仅仅只将当年财政收入的支用进行度支计账,如此便大大省俭了计账的流程。
看似长行旨仅仅只是对计账的流程进行了简化,将诸州计账用纸从五十万张降低到了每年只需要两三张,但当中所节省的行政成本,以及将地方事权收于中枢的制衡思维,对整个大唐财政、包括行政格局的改变是巨大的。
未来中唐时期杨炎所进行的两税法改革,在一定程度上就因循了长行旨化繁为简、事纳于一的立法与执行的思维。
《长行旨》的出现,简化并规范了繁琐的事务流程,以准确直白的书令条文取代了大量的行政案牍劳动,在古代制度程序的演变过程中,不得不说是一大创举。
早年李潼尚未起势时,在武周朝堂主持漕运改革,为了避开武氏诸王的掣肘,便借用了许多长行旨的经营智慧,将一些需要诸司协调用功的事项加以条令化,短时间内便收到了不小的成效。类似的思路,在后来行台行政中也有延伸。
眼下李潼提出国家财政量出为入的原则,同时也是对长行旨的一个变用,而且要进行的更加彻底。因为眼下大唐财政收入的形式正从实物转变为货币化,在化繁为简这一需求上可以走的更远。
当然,这一转变无疑压缩了朝廷对于各种物料的管控范围与力度,所以并不能单纯的追求财政的增长,同时还要对社会生产力增加管制。
换言之,就是要增设大量的官造工坊,形成规模与产能庞大、垂直进行管理的国企。
眼下地方官府的行政构架与经管范畴尚不算复杂,这是从大唐立国以来重内轻外、刻意压缩地方权力的国策所形成的。
虽然说随着社会整体的发展,地方上的行政管理能力也需要进行加强,但这并不属于眼下讨论事项的范畴。
所以在确定量出为入的原则后,度支计划只需要厘定清楚各州的行政开支,只需要再增加相关的钱事转运能力,就可以完成未来一整年的财政度支预算。工作量大大节省,可以不误新年元月的颁行。
在场众宰相,全都具有丰富的行政经验,当思路确定后,很快便在讨论中形成了一个方案,可以下发度支执行。
不过在方案完成后,张仁愿又举手发言道:“民政为本,兵事亦重。今内外凡所用兵备甲,不只一处,事繁且急,外司难予尽知,臣请枢密院亦得具员以参度支事务。”
张仁愿话音刚落,刘幽求便发言道:“职有闲剧,事有分曹,此所以井然而有序。枢密院总兵曹杂庶而治之,量职皆剧要之务,难有闲员分参别曹。春察甲籍,秋察武库,可以知得失、明备用,年终勾计、赴院审详,可以无失度支之略。供用足给,将士亦可免于热功躁动之患。”
一国开支,军费绝对是其中的大项。特别是国有大征战的情况下,甚至需要倾尽府库以输助战争。枢密院总掌天下兵事,自然也希望能在度支计划中发出自己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