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骑施使者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抢步出班,先是盛赞圣人英明,然后便开始讲述起阿史那斛瑟罗在西域的诸多昏聩不道,简直将之描绘成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大恶棍。
但这一番控诉,却并没有换来圣人对阿史那斛瑟罗更大的不满与制裁。甚至不待对方把话讲完,李潼便脸色一沉,喝令殿中持殳士将这名搅乱进贺朝仪的突骑施使者逐出殿去,以待后惩。
原因也很简单,就算是继往绝可汗让人失望,遭到朝廷的抛弃,但你突骑施想要成为大唐在西域新的代言人,自然也要付出相匹配的努力,相互攀比摆烂、可不会获得朝廷的重视与认可。
而且眼下朝廷将继往绝可汗召回,也并不是因为对方有罪,而是因为身体不适、不适合再继续留任西域。这也给兴亡继绝可汗重返西域留下一丝余地,朝廷仍然没有完全放弃他们。
眼下的突骑施渴望正式上位,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打手。但人的野心总是随着实力而增长,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实在是不好说。像是往年帮助大唐搞定东突厥的薛延陀,当其野心过于炽热,成为一个新的威胁后,自然也是立刻放弃没商量。
这样的做法,与道义与否无关。国与国之间,从来也不存在什么天长地久的友谊,利益才是一切互动的基础。
经过这一桩小插曲之后,接下来礼程继续进行,诸胡酋宾使们再次按照班列顺序出班进贺,朝廷也都给予他们各自轻重不一的褒扬。
等到青海国王慕容万出班作贺时,情况便又发生了一点异变。进贺完毕后,慕容万并没有即刻归班坐定,而是泪眼朦胧的哭拜在地并悲声说道:“佳节令时,本不应擅露衰悲之态。但臣见诸方员使盛集京畿,大献方物之贡,以谢圣人恩治之德,不免羞惭难抑……臣满门上下厚享唐恩,却不能力成藩属、壮大皇威……”
新年庆礼这样的场合中,青海王作此悲态哭诉总是不妥,拿这样的陈年旧事扰乱破坏当下的礼节气氛。刚才突骑施使者乱班出列已经遭到训斥驱逐,现在慕容万宣泄其失国悲憷,因此许多人都不免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慕容万遭受更加严厉的惩治。
然而圣人的反应却是出乎他们的预料,非但没有开口喝止慕容万,反而神情严肃的倾听慕容万这一番悲情诉苦。
等到慕容万已经泣不成声、讲不下去,李潼才正色开口说道:“先王创业艰难,朕既得享宝位,自当守业兴治,不敢懈怠。诸方既以唐家符命为尊,恭事君父,施恩用法,又岂以华夷为限。
青海国王之所立朝,在义则为君臣,在情则为舅甥。家奴相悖,悍敌相逼,所以痛失祖业,朝廷虽然赐地休养,但终究难免生若浮萍、飘零之叹。况青海彼方遗众,亦朕之子民,无制敕册授,言何统摄?
唐家恩义宣施,不容法外之地!今青海国王奏此边序失调,于其则失国之痛,于朕则折足之辱。宇内凡奉此唐家符命者,皆朕爪牙耳目,岂容法外折损!
今日朝集诸方内外,告诸食禄之众,朕将亲赴青海,定乱归正。法刀既出,刀锋所指,即为仇寇,旗纛之下,俱朕肱骨!”
此言一出,整个含元殿中群声俱寂、针落可闻,足足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终于青海王神情激动的大礼再拜,并语调激昂的大声吼道:“君恩浩大,不弃卑鄙。食禄唐家,臣之大幸,王令所使,虽死无憾!青海复为王命覆及,臣不敢一私专据,持节宣抚守牧,光大皇威,毕生所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