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数万突厥骑兵出现在河外草原上,当眼见到那耸立于地平线上的高大城池与两侧无数烽堡时,包括可汗默啜在内许多人都不免有些傻了眼。
“唐人这是疯了?竟然远出河外几百里构此繁事!”
眼看着那已经浑然一体的城堡防事,默啜心情变得很差,忍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
虽然此前他也听说一些唐人于河外修筑工事的消息,但料想无非一些简单的沟堑拒马之类,又或是一些单薄的游骑岗哨,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是河曲局势不够平静、唐人胆怯气虚的表现。
毕竟当年河曲战败、逃回漠南后,默啜虽然很长时间都没有重回这个伤心地,但对河曲方面的讯息还是异常关注的。
陕西道大行台对于河曲周边诸胡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像铁勒中的回纥以及吐谷浑部落等,对于行台暴政都叫苦不迭。甚至早年契必明北进所招抚的铁勒诸部都暗生离心,乃至于暗中联络郁督军山的突厥牙帐,希望突厥能够派兵接应他们叛唐北逃。
所有这一切消息都表明唐国雍王李济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不能融洽边情。而且在陕西道强硬政策之下,扰乱并不止于河曲一处,陇右方面与吐蕃交战频繁,甚至还试图染指陇南的中立地带,于诸边广数敌人,同时也不容于其国朝廷。
正是因为掌握了如此翔实的讯息,默啜在漠南势力稍有恢复之后,便直接引兵入寇唐国的河东道,结果就是大胜而归、胜果喜人。而且唐国朝廷与行台之间的矛盾也更加凸显出来,竟然比默啜此前的判断还要更加严重得多。
默啜对此自然是欣喜不已,但却没想到唐国的朝廷如此不堪一击,仅仅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唐国形势便发生逆转,行台雍王竟然直接入主朝廷中枢,快到默啜都还没来得及循此展开什么新的计划。
不过大唐国内这一次的权力变革也让默啜看到了一个新的机会,雍王东走入朝,一定会将原陕西道人马大批抽走才能控制住朝中局面。相应的河曲方面的防务一定会有所削弱,这就给突厥再次入寇提供了机会。
默啜之所以对河曲之地念念不忘,不只在于此前那一场惨败,更在于河曲六州对突厥的继续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从突厥本身而言,作为雄霸大漠南北近百年之久的强大帝国,突厥本身也已经形成了疆土与制度上的传统与概念,漠北郁督军山便是突厥可汗王权的象征,也是漠北群胡聚居所在。相对而言,漠南之地对突厥就属于比较偏远的疆土。
此前骨笃禄兄弟自河曲叛出,游荡于漠南,并频频寇掠大唐河东、河北诸州,只是因为当时实力仍然比较微弱,不足以支持他们返回郁督军山重建汗国。可是随着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骨笃禄还是率众北返郁督军山,只将默啜留镇漠南黑沙城。
哪怕在突厥势力最壮的颉利可汗时代,漠南地区也仅仅只是作为与大唐交战的缓冲地带,是一个外藩领土。随着东突厥灭亡,突厥影响力锐减,在漠南地区更加失去了统治基础。
唐国于此境疏于防备的时候,或还能劫掠闹乱一番,可一旦唐国大军来攻,突厥骑兵便不得不向北逃遁、以避锋芒。这样一个旋来旋去的局面,自然不利于建立起长期稳定的统治。
在以漠北郁督军山为统治核心的突厥王权传统下,向河曲进军无疑是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只要冲破了黄河套区,继续向南便可直接撼动大唐的统治核心关中地区。无论是路线上,还是出于攻坚方面的考量,都要远远比其他几条路线更加优越。
颉利可汗当年兵临渭水,逼迫建国未久的大唐签订城下之盟,至今都是突厥遗老们念念不忘的高光时刻。更不要说如今河曲六州还有十几万突厥降户定居,若能将这一批人众迎回漠北,无论是对实际势力的增长,还是对可汗权威的树立,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默啜这个可汗上位未久便在河曲遭遇惨败,不得已逃回漠南重整旗鼓,虽然在河东方面取得了大胜,但这仍远不足以重新树立起他的威望。
虽然东北方面契丹的叛乱也让默啜看到此方大计可图的机会,但终究不是他的根本利益。特别契丹李尽忠狗一样的东西,竟敢妄称无上可汗,让默啜对这个狂妄东虏充满厌恶。
如果不是因为志图河曲、分身乏术,加上还需要契丹叛乱吸引唐军兵力,他甚至都想挥师东进抄了契丹人的老巢,给这些东虏杂胡们一个深刻教训,警告他们不要妄想挑战突厥可汗的权威,顺便接收一批大唐在东北扶立起来的羁縻势力。
这一次进图河曲,是默啜寄予厚望的一场翻身仗,为此将早年归国争夺汗位都没有尽发的漠南嫡系人马都尽数带来,并勒令漠北牙帐同样遣军助战,同时从河曲上下发起进攻。
可是默啜这里刚刚抵达战场,便被唐军所营造起的盛大工事泼了一盆凉水,心中自然满是惊恼。
不过很快麾下便有谋臣进言道:“往年唐国向来据河以守,河道南北便是两国分野。今唐国竟然深入我境,河外悬筑孤城,且用工仓促,壅垛全无,兵无回踵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