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的时候,李潼眉梢不禁一跳,心里生出几分不满。如果说此前行台与神都之间的矛盾还仅仅只在于权势之争,他对他四叔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偏见,那么现在则就是真的有些不爽了。
人生在世,从来也没有一帆风顺,困难在所难免,或是无计可施、或是一通乱忙,但最不可取的人生态度无疑就是消极怠事,占着茅坑不拉屎。
特别他四叔如今仍然还是大唐皇帝、天下之主,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非但不积极的想办法解决,反而干脆窝起来逃避问题,实在是有欠担当。哪怕是寻常人家,一家之主这样的态度都会让人看不起,更不要说一个身当社稷之重的皇帝
李潼有这样的感受,也不仅仅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基本的人生态度与他四叔不同。虽然说他四叔所面对的困境与承受的压力都是由他施给,但他之所以统军东来,本质上也是为了与整个朝廷进行对话,寻求解决当下困境的一个方案。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夺取大位,李潼大可不必更作粉饰。他之所以只率少量精兵东行,并且在不同的阶段提出不同的口号与主张,还是为了能够相对平稳的完成权位的递交,尽可能保持朝廷权力结构与元气,以应对接下来将要席卷整个河北的契丹叛乱。
毕竟他虽然权重陕西,但河北对他而言仍是一块陌生之地,想要快速平定契丹的叛乱、避免事态继续恶化,仍然需要朝廷与河北地方上的配合。
可现在由于他四叔消极怠政,如今整个神都朝堂已经是一盘散沙,这看似给他东行带来了便利,但事实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朝廷之所以能为天下中枢,就在于这是一个能够进行对话交流、解决大部分家国问题并获得绝大多数人承认的场景与平台。
如今朝廷情况已经混乱至斯,甚至都丧失了基本的运作秩序,那么接下来就算李潼抵达神都进行什么强硬宣称,法礼性与说服力都会大打折扣。
换言之就这么一盘散沙的局面,老子就连装逼都觉得索然无味那我还到神都来做什么直接西京称帝,一路武力说服就好了
他四叔这种消极躲避的态度,甚至还不如直接强硬宣称他就是反贼逆臣,起码能够聚拢时局中大多数反对雍王势力的人在身边,从而将这些人事隐患一举消灭掉。
在了解到神都朝廷如今上层混乱的实际情况后,李潼便又再次问起上阳宫宿卫情况如何。
虽然近年来他四叔搞了不少反智操作,但毕竟还有母子伦情这一层大义约束,李潼还不怎么担心他奶奶的安危。
可在了解到他四叔眼下都已经是一副自暴自弃的鸟样子,乃至于都放弃了对朝情基本的把控,李潼突然对他奶奶的安全便没了信心。
李思训等人听到雍王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也都不敢隐瞒,将上阳宫的宿卫情况稍作交代。
李潼在听完后默然半晌,然后便由席中传来随行将领杨放吩咐道“速拣五百精卒、换马驰驿,先入神都,向皇太后陛下进献陕西方物,并将归程进告”
如今神都已经没有秩序可言,保不住就会有一些大聪明会把主意打到皇太后身上。
李潼此番入都是有一个周详缜密的计划,前路先锋虽只五千人,但后路甲兵辎重仍在陆续调聚,毕竟在控制住神都局势后,接下来便要直接面对河北的兵患,返回神都夺权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所以他是不能贸然改期、加快行程,必须要配合整个行台的计划。甚至返回神都夺权,本身就是陕西军伍能够投入河北战场的前提之一。
毕竟河东战事前后,行台诸军劳而无功给士气带来的损伤实大,必须要有所激励,才能保证士气得到恢复、足以进行劳师远征。
五百甲兵先行入都,虽然算不上一股可观的力量,但却能够将雍王的态度表现出来,让一些蠢蠢欲动的时流不敢将阴谋直接指向皇太后。
做完了这些后,李潼便又望向李峤并说道“有劳李学士再执壮笔,助我撰写奏书呈告朝廷,详述诸桩事则。”
李峤闻言后点点头,并不无欣喜道“殿下久在分陕外事,朝中已经长时不闻壮声,盼殿下此行能够定势天中,使社稷再归平稳”
“希望如此罢。”
李潼叹息一声,然后便开始讲述他此番东行的诉求。
首先朝廷必须要明正礼祀,这是雍王此番东行的根本诉求。凡在朝文武散阶五品以上者必须要具表参议、由门下省收存,等到雍王正式归朝之后,再决定一个尊驾重返关中的准确日期。
其次,雍王此行行期录定、奏给朝廷,抵达陕州之后,朝廷必须要具给钱粮、送往陕州,以犒迎驾之师。若抵达陕州之日,朝廷无有钱粮供给,则迎驾之师易帜勤王,将要入朝杀名教之贼、误国之奸
李峤自是文章圣手,在充分了解雍王意图后,挥毫布墨,很快便将一篇雄文拟定。待到奏书呈交上来,李潼稍作阅览后,不禁满意的点点头,将其王印加盖于上,然后便又着人将这奏书送往朝廷。
在接见过一干投诚朝士后,李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