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物货递献,两京俱是人情关注,物议哗然。如此权益之说,或是自成道理,雍王宗家少类,行事即便有所出格,或可不惧非议。但圣人乃天下之主,宇内至尊,臣恐”
皇帝这通盘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钱款不入公帑,政事堂接下来再处理有关陕西道贡赋的事情仍可不失底气。雍王即便叫屈,跟你四叔说去,反正钱我们是一分都没见。
但这当中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帝终究不同于雍王,说的直白一点,雍王可以不要脸,但你皇帝这么耍赖,让天下人再如何敬奉你
真要这么一搞,人设直接崩得稀碎啊西京群众心疼雍王都心疼得掉眼泪,结果你皇帝却说这小子就是走亲戚哭穷,这让人感情上如何能接受
薛稷言外之意,李旦自然能听得出来,他归席闭眼长叹一声道“被这孽子如此扰闹,我还有什么仁风德义可夸小子恃其狡黠,出入于典刑内外,我若仍然只是徒守方正,来年若果为其所制,更有谁人怜惜”
见皇帝已经是打定主意要这么做,薛稷也不敢再作力劝。老实说这一次的风波,朝廷本就理亏,即便是要追讨贡赋,也该拿出一个具体的分配方案再使员西行,结果被雍王抓住这一点大作宣扬,使得朝廷与皇帝都变得极为被动。
眼下皇帝这么做,是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污名,但起码还是保住了朝廷中枢在陕西道财政问题上的一点主导权,可以与行台继续就如何分配继续交涉。
但朝廷就算掌握了这一点主动权,又能怎么做事情吵闹到这一步,朝廷如果再想将陕西道边务问题进行淡化、无视,已经很难做到。
如果还想确保对行台拥有一定的管制权,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在财政度支方面也必须要给行台军务预留出一部分的预算。如果行台再狮子大开口,单单陕西道贡赋截留自用可能还不够。
想到这里,薛稷又不免有些头大,乃至于突发奇想,雍王素来谋计深刻、手段狡黠,其人在西京搅闹风波的时候,对于朝廷后计应对必然也有预想。那么皇帝这样的应对方法,雍王有没有想到过
脑海中一旦冒出这样的想法,薛稷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若事态果真如此发展,那行台与朝廷仍可不失对话,不至于关系直接破裂。而雍王虽然付出了六十七万缗的家财,却在天下人面前将当今皇帝的个人形象给深深伤害了一番,这会不会才是雍王的真实意图
薛稷想到这里的时候,殿中窦孝谌等已经在笑赞陛下应对巧妙,让雍王白白付出几十万缗巨资但仍不能免于朝廷就此再作追责,对付雍王这样的狡黠之人就该用这样的狡黠之计,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在这时候,有侍者趋行登殿,道是宰相狄仁杰于宫门之外请见。
“狄相公若有事务待陈,且先录事政事堂,明日朝会后再作商讨。”
李旦闻言后,便吩咐几名直殿学士外出对狄仁杰传达自己的意思。
待到几人离开,殿中只剩下薛稷并窦孝谌时,李旦脸色才陡然变得阴沉起来,并怒声道“老物求见,无非再谏财货入都事宜昭德气浮浅表,观其面而知其悍,制之不难。狄某却腹藏荆棘,貌似忠良,更加难制其所持休养之论,只为薄朝廷武备而纵行台甲兵,诚是可恨舆情常常失于大体,但于此獠,则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