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他外甥李峤安排前程的时候,张锡倒不再讲究公正严明了,直接利用宰相便利在政事堂举荐李峤担任麟台少监,与李潼的丈人郑融共事,目的当然是为了抢占封禅嵩山这一轮舆论造势的功劳。
如果按照正常的事态发展,李峤在麟台少监位置待上几年,再加上封禅叙功,下一步直接进入政事堂担任宰相,资望都足够了。
李潼也没有跟张锡客气,李峤前脚进了麟台,他后脚便带着郑休远去了李峤府上,当面推荐。李峤迫于无奈,循封禅事将郑休远召为麟台校书郎,也算是正式进了清品序列。
这种事情,郑融就能办了,但李潼特意去找李峤,当然就是为了打张锡的脸。虽然没啥实际意义,但是过瘾。
他现在看政事堂那几个货,越看越不顺眼,等老子搞事成功,第一件事就是重组政事堂
第三件大事便是各地田租、户调、课钱并土贡诸物入都,最近这些年,朝廷财政一直是等米下锅的状态,各地税贡入都,也是一年行政事务的重中之重,牵挂所有朝士人心。
今年的秋税入都,还牵涉一件事情,那就是检验漕运成效究竟如何。
李潼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期待,漕运改革这种与国计民生休戚相关的大事,本就不可寄望于短功,年内能够收到显著的成效便是成功的改革。
至于初期,只要能够让各项政令正常推行,且不造成大的社会动荡,便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凡有改革,旧系统一些冗余部分肯定是要进行裁撤,相关的利益链条肯定也会发生改变,该要留出一个变量来应对相关的反扑。
今年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许多重要的政令还没有正式向州县推行,需要各州朝集使入都共议,确定一个既能覆及大局,又能兼顾各州实情而因地制宜的大方案。
不过因为近畿渠池漕事改革已经给朝廷带来了非常可观的收入,再加上朝廷近年来也没啥针对改善国计的正经大事推行,因此时流对此都报以极大的期待。
跟秋税入都相关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诸王封国租税一同入都。这关乎到各家切实利益,武家诸王对此自然分外上心。之前不久禁中所举行的那一场宴会,也是诸王家眷向圣皇辞行,回归各自坊居。
李潼自知接下来皇宫大内也并不安,因此也打算趁此机会将家眷们一并引出,回到积善坊家居。可是代王妃郑氏却拒绝了这一提议,表示愿意继续留在宫中。
“殿下乃宗枝少勇,海内名王,妾虽不知何事艰难要作远去天南之想,但所料殿下绝非志气久屈、畏难避邪。庭中妇流不能分劳大事,唯望祸福与共、微力以捐。此际归家或得起居的便利,但却难免要让殿下分神兼顾。与其如此,不如托命禁中圣皇庇下,殿下能够专注于事,之后是去是留、可待一言”
听到王妃这番回答,李潼一时间也不免感慨有加。他并不是信不过王妃,但自己所谋之事若盘吐露,也实在过于惊人,毕告家人,只是徒增惊恐。
但王妃聪慧,即便李潼不说,应该也能猜到大概。毕竟他此前离都的时候,便已经向王妃透露出一些人事安排上的细节。
“畿内妖氛横行,神器隐而不彰。我虽然暂有虚荣的势位,但海内群情惶惶,也实在不能奢望一家人独守于清静。往年人微言轻,唯仰赐给,但如今已经积得勇力,于家于国都该奋作一搏。成与不成,此生应是能够生死与共,希望王妃体谅”
略作思忖后,李潼也没有固执要将家人接回王府。一旦弄事,他所掌握的人力必将集中于北衙,以期能够尽快控制大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实在没有余力兼顾坊居。
尽管南衙还有一个右金吾卫唐先择以作呼应,但整体力量而言,李潼在南衙并不占优,他对狄仁杰等也远没有信任到家事相托,心里很清楚,彼此可能都留了不只一手。
这一次政变,虽然主要针对的目标乃是武氏诸王,但也何尝不是李潼跟这些唐家老臣的博弈。眼下的局面,虽然远不如神龙革命时期那样复杂,但对李潼而言,凶险犹有过之。
家人们留在宫中,诚然难免刀兵之扰,但只要李潼能够快速入宫控制局势,安上是有保障的。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自己尚且小命难保,家人们无论留在坊中还是宫中,也就没有了什么差别。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哪怕他成功控制了禁中,但却被南衙偷了家,这对接下来的博弈也有很大的不利。
当然,李潼肯让家人们留在宫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归都这段时间,他也发现王妃在宫人群体当中颇有威信。
主要便是徐氏之死,王妃面圣的时候争取让圣皇下令着来俊臣等酷吏退出内推院,使得宫中凝重恐怖的氛围为之一敛。
如果能够善用这股力量,最起码在李潼入宫之前,能够给家人们的安一定保障。当然在临近谋事的时候,他也会再作一些布置,诸如杨思勖留在宫中、召云韶府乐工们于仁智院保护。
“妾在宫中,殿下无需忧计。倒是殿下行走于外,一定要善惜此身。天寒加衣,可御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