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朝政,为了燕国,无数个日日夜夜,废寝忘食,在谋划,在制定,在推演,人的精气神,一直是有个定数的,早早地耗掉了,可就补不回来了。
世人只知昔日南北二侯马踏门阀,豪迈之举,当浮一大白;
实则,
一场马踏门阀之下,如何使得朝政不崩坏,国依旧是国,这才最为考究执政者的能力。
一国之体制,如一人之身躯;
谁都清楚,下猛药必然见效快,可也得看看这人的身体,是否已经养得足够强壮,是否承受得起这“药到病除”的快哉快哉。
曾经的镇北侯府和靖南侯府其实都有可以发起兵变的实力,可他们都没这么做,因为就是一时发兵打入了燕京,他们所面对的,也将是一个烂摊子。
国有国的架子,家,也有家的章程;
燕皇呕心沥血,这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纵被下面很多人抨击过烈火烹油,但到底是熬过了最苦最难的时候,花团锦簇不至于稍纵即逝。
在陆冰的搀扶下,燕皇走出了佛庵。
不过,这世上到底没有老子去迎儿子的道理。
佛庵下的台阶上,
燕皇直接坐了下来。
魏忠河拿来一块蒲团,想要帮燕皇垫一下,却被燕皇挥挥手示意走开。
天儿凉了,坐台阶上,更显清凉,但这种恣意,燕皇真的很久都没体验过了。
佛庵前的银杏树,透着斑驳的光彩,随风轻摇,意境十足。
“你也坐下,坐下说话。”燕皇对陆冰道。
陆冰也坐了下来。
“算算日子,无镜和梁亭应该快到北封郡了吧。”燕皇说道。
陆冰则开口道“陛下,靖南王爷或许可以,但镇北王爷,他的身子骨,可是吃不住这种长途速进的。”
“呵呵。”
燕皇笑了;
仿佛,眼前已经出现李梁亭大口喘着气喊着实在是支撑不下去继续赶路的情景。
田无镜是巅峰武夫,他的体魄,足以坚持其以最快的进程去赶路,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边要开打了,咱们这里,也该早点收场了。”
燕皇伸手,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燥热的感觉,又开始袭来,他现在有些后悔没带上那把扇子。
“奶哥哥,朕,是信你的。”
陆冰闻言,马上起身,跪伏在了台阶下
“臣,死罪”
他确实是死罪;
如果说魏忠河是故意装麻痹大意的话,
那么陆冰,实际上已经在做“请君入瓮”了。
“坐回来。”
“臣,遵旨。”
陆冰只得起身,重新坐回台阶。
“奶哥哥和乳娘一样,一辈子都过得谨慎小心,是因为朕,苦了你们了。”
“陛下,万不得这般说,陆家如今的富贵,全凭母亲哺乳过陛下一遭,没有陛下,就无眼下的陆家。”
“等之后,奶哥哥就可以活在明面上了,先辅佐新君几年,再慢慢将手头上的差事交出去,让陆家,从这里,抽出来吧。”
陆冰脸色动容,他清楚,这是陛下在为他陆家安排后路。
自古以来,操持帝王耳目者,看似都曾风光无限,但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太监不一样,太监,无后。
让陆家从这个阴暗面的衙门里抽出来,实则是为陆家安排后世几代的富贵荣华。
到那时,子孙不成器,也能有几代的读书嚼用,要是子孙成器,陆家也就能从幸进之家,真正地立起来了。
“奶哥哥的身子骨,比朕好得多,到那时,奶哥哥要是觉得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大可请放边塞。
朕记得,
奶哥哥小时候常说以后要替朕挂帅出征的;
是因为朕的关系,让奶哥哥这一世壮志难酬。”
“陛下,那是小时候臣不知天高地厚说的话,可真的谈不上什么壮志难酬,且不提无镜了,就是那平西侯用兵打仗的能力,也是臣望尘莫及的。
大燕,不缺臣这一个将军,但陛下身边,缺臣这样一个家里人。
能辅佐陛下,臣这辈子,其实早就无憾了。”
这是陆冰的心里话,他对燕皇,是忠诚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朕曾经恨过,恨这老天,为何不能再多给朕一些时光,朕那时真的认为自己是天子,无所不能;
朕做梦都想着能够让大燕在朕的手上,平定整个天下,一统诸夏。
后来,
朕渐渐明白了,人力,就算是皇帝,也是有穷时的。
做得好自己这辈子,就已经可以了,子孙后代,朕尽量去给他们留一个好一些的摊子。
朕咳咳咳”
燕皇又咳嗽起来
“咳朕,无愧于社稷。”
“陛下已经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