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记忆,
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好多年前。
那一天,
他正闷闷不乐。
因为父皇考究了诸位皇子们的功课,还问了几个国策,六弟的表现,可称完美。
父皇大喜,将六弟抱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出了那句话
“哈哈哈哈,成玦简直和朕年轻时,一模一样。”
当时,
自己和老大、老三老四以及老五,全都跪伏在下面。
姬成朗承认,
在那一刻,
他嫉妒了。
他嫉妒自年幼时,就展现出惊人聪慧的六弟;
他不忿于自己,为何年长这么多,却依旧比不过自己这个六弟;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父皇就不能夸夸我
我,
明明也很努力。
母后从未对他说过,你是大燕的嫡长皇子。
母后的性格,恬淡而又强势,但她对自己,一直很柔软。
她从未说过,要自己争取父皇的开心和喜欢,让自己去争东宫的位置,让自己日后,可以像父皇一样,君临天下。
她没说过,从自己记事起那一天,就没说过。
但他自己,却一直知道。
他,
姬成朗,
是嫡长子,按照礼法,东宫,将是他的,日后的龙椅,也将是他的
他的舅舅,
是大燕靖南侯,手下掌管五万靖南军正军和五万后营
他的外公,是田家家主,是大燕排名最为靠前的一批门阀
他的母亲,是皇后,大燕的国母
可为什么,
自己就是比不过六弟,
为什么
那一晚,
他睡觉时,哭湿了枕头,年少轻狂,却要表现得彬彬有礼,他一直在极为自觉地维护着自己这个嫡长子的体面。
所以,他只能偷偷的,一个人,夜深人静时,去哭。
那一晚,
他甚至用拳头捶打过枕头,咒骂过自己的六弟,为什么不夭折,不是都说,天妒英才,容易早夭么,为什么他的六弟,
就不能去死
到天亮前的一个时辰,
他坐起身,
呵退了身边在下面陪床的伴伴和宫女,
一个人坐在床边;
他感到很恐惧,恐惧于自己先前歇斯底里般的想法;
他感到很羞愧,
因为,
他还是个当哥哥的。
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坐到了天亮,他不停地为夜里自己的恶毒,而感到悔恨和沮丧。
不应该这样,
自己,
不应该这样。
这不是体面不体面的事,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事,也不是憎恨不憎恨的事,
当哥哥的,
不能这样。
“这是不对的”
他哭着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一直到李英莲催了几次,先生快到了,要去上课了。
他起身,用李英莲递过来的毛巾,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脸,不是想要擦拭掉一夜未眠的疲惫,而是想要擦去昨晚的那个自己。
然后,
那天,
六弟没来上课。
他很奇怪,却未曾多想。
去给母后请安时,
他看见了站在凤正宫门口的舅舅。
舅舅站在宫门口,身上穿着他一直艳羡觉得无比英武的鎏金甲胄,腰间挂着,那把父皇亲赐的锟铻。
他像以往那样,飞奔着跑向舅舅,他想问舅舅是不是又要带自己出去玩了,他想骑舅舅的貔貅,想让舅舅带着他去射箭,想让舅舅带着他去看那些士卒们的操演。
然而,
当他快跑到舅舅跟前时,
他听到凤正宫内,自己母亲的厉声尖叫
“为什么,为什么,无镜,你为什会这样,你为什么会这样,他让你去做你就做么,他让你干什么你就什么都干是么
阿弟,
阿弟,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弟,
你怎么能”
姬成朗停下了脚步,
此时,
舅舅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到来,侧过身,看向了他。
舅舅在对他笑,
但他却忽然感到无比的畏惧,
因为舅舅的身前甲胄上,血淋淋的一片。
那些血,许是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已经挂在了上面。
明明先前毫无察觉,但在看见这些血后,他仿佛已经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姬成朗蹲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你让她怎么活,你让她怎么活得下去,你们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