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就来了第二波客人。
一个身着粗布长衫冻得不停吸鼻涕的老爷子和一个身着棉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持剑剑客。
剑客的年纪在四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满是暗疮,也不晓得是冻的还是本就这般长的。
老爷子左手抱着一个长帆,帆旗一角被寒风拨弄,露出了“卦”字。
“十文钱一碗,二位。”
女人等着收钱,
男人等着下锅。
女人没收到钱,男人的馄饨就不可能下锅。
老爷子看向了身边的落魄剑客,剑客目光向上,仿佛忽然发现今儿个的天空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老爷子搓了搓手,有些局促道
“这个,以卦当饭,可否”
女人马上摇头,男人将手里抓着的馄饨又放了回去,道
“生意不行,实在吆喝不起啊。”
这话已经说得很实诚了,要是生意可以的话,请你吃一碗馄饨倒是无所谓,听你算一卦也当是消遣。
但眼下生意惨淡,没这闲情雅致也没这富裕了。
老爷子舔了舔嘴唇,显然是想这一口小馄饨想得紧。
人年纪越大,就会越是跟个老小孩儿似的,贪吃得紧。
只是到底还顾及着些许老皮老脸,不好意思学那泼孩在地上打滚求闹。
落魄剑客怕了拍行囊,道
“还有干粮。”
老爷子不听干粮还好,一听干粮嘴巴一撇,眼睛里就有泪珠子在打转,委屈得紧。
“干粮干粮,你就让你爹天天啃那干冷生硬的玩意儿,这世上,有你这样当儿子么”
郑凡闻言,看向了肖一波。
肖一波露出了憨厚腼腆的笑容。
落魄剑客有些怅然;
老爷子还在委屈;
卖馄饨的小夫妻也就站着看着,反正生意不好,不急。
肖一波左手拿着碗筷,右手掏兜,取了一粒小碎银子,丢向了摊位,道
“给他们煮。”
“哎哟,好”
馄饨下了锅,开始在汤水里翻滚起来。
落魄剑客看向了蹲在那里的郑凡二人,随后又将目光挪开。
老爷子则是眼巴巴地盯着馄饨何时出锅,也没急着去感谢请自己吃馄饨的肖大善人。
“好了好了,可以出了,要老了。”
老爷子催促道。
丈夫点点头,将馄饨出锅,撒上并不是如何丰盛的调料,老爷子接过了碗,犹豫了一下,还是蹲在了肖一波的身旁。
那个落魄剑客也是接过了自己的碗,不过蹲在了摊位的另一头,似乎性格过于孤僻,不喜欢凑这个热闹。
老爷子连吃了好几个馄饨,又喝了几口汤,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之色。
郑凡专注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没理睬周边,许是前世各种作品看得太多的缘故,对这种组合,往往带着一种“世外高人”的印象。
越是邋遢,越是落魄,人往往越是“高手”。
这一点,在沙拓阙石身上得到了证实。
但在瞧着对方手里的小馄饨后,郑凡并不打算在此时去试探什么。
无论你是真的落魄浮游还是真的是世外高人,你吃你碗里的,我吃我碗里的,吃完后,拍拍屁股,各自做各自的事儿去呗。
老爷子看向肖一波,道
“你要算卦”
肖一波摇摇头,道“不用。”
“唉,也确实不用,你啊,是旺命,但不旺亲。”
言外之意就是,你克家人。
肖一波拿着馄饨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没说话。
好歹曾执掌过车帮,虽是个在大人物眼里上不得台面的小帮派,但也是和三教九流打过不少交道的,这种靠一张嘴混江湖的,最擅长的,不是算命,而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不搭理他,他就什么都说不上来了。
但这老爷子似乎没打算放弃,转而前倾着身子,看向郑凡,面露讨好之色,道
“这是位贵人,贵不可言啊。”
郑凡笑了笑,一边吹着一边喝着汤。
肖一波没得到郑凡的允许,自然不会把话头往郑凡身上去靠,所以继续吃着自己的馄饨。
老爷子又安生地吃了半碗,擦了擦嘴,又开口道
“贵人身上血气旺了点,这是好事,又是坏事。”
前天晚上刚刚去杀了人,哪怕洗了澡,但身上的血气能这么轻易地消散掉么
但郑凡依旧不为所动。
可惜了,瞎子现在还昏迷着,若是今儿个带出来的是瞎子,他一来肯定会和自己一起下来吃馄饨,二来,正好可以和这老头对上。
反正,他们是同行,不怕没皮扯。
“贵人,您以后的路,自是一番坦荡,只需贵人恪守本心,潭水浑浊,自做清鱼;方可自立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