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心〕(2 / 2)

董卓必须死,因为他是天煞孤星,所以他便该死可是掉下护城河的为何是笑笑被那冰冷的河水没顶该是什么样的感觉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天下没有我不会解的毒。”这话,他对笑笑说过。

可是这回,他食言了。

这毒是他亲手炼制,却没有解药,他将此毒交给貂蝉,是准备用在董卓身上。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因为董卓的死而恨他,他没有忘记上一回将董卓的死讯带给她时,她眼中彻骨的恨意。但他不在乎,他曾经想过,只要笑笑在他身边就好,是恨他,是爱他,他都不在乎的。

可是,她却宁可死,也不想留在他身边。

“义父大人”耳边传来貂蝉怯怯的声音。

王允充耳未闻,抱着怀中早已气息全无的女子走出司徒府,翻身上马,将笑笑小心翼翼地置于胸前,一路策马狂奔。

冷风迎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将笑笑护在怀里,明明知道她已经没了知觉

是嫉妒吧,他真的很嫉妒董卓,一样的天煞孤星,一样悲惨孤寂的命运。

可是为什么上天给了董卓一个笑笑,而他,却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他必须用温和的表象来掩饰所有的孤寂

为什么明明痛得连呼吸都仿佛已经停止,他还必须笑得一脸温和

天长日久,那温和的笑意仿佛已是一个长在他脸上的面具,怎么都扯不掉

就像现在,他抱着怀中女子那冰凉的尸身,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是天煞孤星,你的命运是克死所有与你有关的人,甚至祸及天下”

“你这天煞孤星,你哪有哭泣的权利和资本”

原来,连哭泣都必须有资本,而他没有。

厌憎的目光,一次次的鞭打,一次次的训斥

温和地对待周遭的人,周遭的事;温和地面对每一个厌憎的目光;甚至温和地杀人。

于是,那一个白衣的少年,学会了温和。即使是死,也一样可以笑得很温和。

师父说的那两颗天降孤星中,他也是其中之一。或许,他真是一个卑劣的人,他隐藏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呢。

他,是天煞孤星。

跟董卓一样的天煞孤星。可偏偏,他还满口家国天下,满口皇室朝廷。

听师父说,他出生那一日,府中后院满池的荷花都化作了红色,宛如地狱那疯长的妖异红莲然后,师父正好从门前走过。师父说,他命犯天煞。

于是,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双足,便被锁上了银链

那是一生的枷锁,一生的桎梏。

师父说,那链子可以锁住他的煞气,可以保他周围的人平安。所以,所有的苦,都必须由他一个人来承受。

绝纤尘,是师父赐他的名字,决然于凡世之外,不染一丝尘埃。可他,有另一个名字王允,那个官拜司徒的王允,那个背负了家国天下的王允。

可笑,明明连家都没有,哪来的家国天下他又为何要誓死捍卫那皇室朝廷

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起初衷了,只记得,那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他的师父,一次次地告诫,要誓死悍卫这刘家的天下。

一次一次地

于是,那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看哪,他有多么伟大。

王司徒英名在外,为保皇室那般的尽心竭力,可是事实的真相,永远是那么讽刺而可笑。

“叮当叮当”

随着马儿飞扬的四蹄,王允的脚踝上,那银白的链子急促地敲击,发出凌乱的声音。

选了上好的棺木,在一块离洛阳很远的地方,他终于亲手埋葬了笑笑。

“希望董卓,一辈子都找不到你。”眯着双眸,看着躺在棺木里仍是双颊红润的少女,王允开口,声音温和而悲凉,“除了我,谁也找不到你。”

“你到底还是我的。”他笑着道。

合上棺盖,他咬破了食指,书写碑文,只有两个字葬心。

笑笑,我殉了我的心来陪你,那是我唯一仅有的。也许,你弃若敝屣。

即使,我身负枷锁;即使,你对我心存厌惧。被遗弃的感觉,很可怕,我不想独自一个人。所以,卑劣也好,残忍也好,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即使,你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