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怎么连圣旨都不想接了么”
申时行手握圣旨,向跪在面前的王锡爵道。
王锡爵抬头看了眼申时行,犹豫片刻,这才双手接过圣旨,又叩谢皇恩,但脸上却无任何喜悦之色。
其实万历从来没有想过让王锡爵辞职,因为他知道王锡爵是被冤枉的,故此在这事敲定之后,他马上下旨奖赏王锡爵。
这也是为待会雇佣郭淡铺路,因为王锡爵在赈灾一事上面,是绝对支持郭淡的,这也是从侧面为郭淡洗刷冤屈。
万历也知道毕竟当初弹劾郭淡的官员太多了,要是正儿八经去帮郭淡伸冤,总不能将那些官员都给罢免了。
“元驭,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你也没有必要再耿耿于怀。”
申时行见王锡爵拿着圣旨,兀自闷闷不乐,故而安慰道。
“其实这事我早就放下了。”
王锡爵叹了口气,又感慨道“只不过只不过我觉得如今的朝堂比以前要更加复杂,我怕辜负了圣恩啊”
他一直都想加强内阁权力,但如今是越发觉得无能为力啊。
他也感到身心疲惫。
申时行笑呵呵道“此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王锡爵问道“此话怎讲”
申时行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那陈有年、张鹤鸣等人是举荐何人接替宋景升吗”
王锡爵摇摇头。
“李三才。”
“他”
王锡爵微微一惊。
“嗯。”
申时行点点头,道“不但如此,他们还举荐魏允贞出任河南道布政使。”
王锡爵道“你没有阻止吗”
原来这魏允贞与李三才当初就是因为得罪了申时行,而被贬黜京城的。在当时魏允贞他们都非常反对阁臣的儿子一再中进士,认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而申时行的儿子在那年刚好中进士。
申时行当然是否认自己利用职权,让自己的儿子中进士。
但魏允贞、李三才他们不肯罢休,最终万历就将他们贬黜京城。
故而王锡爵才有此一问。
申时行摇摇头。
王锡爵问道“这是为何”
申时行叹道“此事之所能够顺利了结,全凭沈一贯和陈有年他们,他们二人也在朝中得到许多人的支持,且陛下似乎也乐意见到这一切。
陈有年是力荐李三才和魏允贞,同时张鹤鸣他们也都支持。那些言官也知道他们这回是损失惨重,暂时已无力再与我们对抗,故而想要拉拢陈有年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沈一贯又该何去何从”
王锡爵愣得半响,突然笑道“原来弄了半天,只是换汤不换药啊”
一旦陈有年、李三才他们偏向于保守派,那么沈一贯就会成为势力最弱小的一方,新势力要是没有大佬的支持,也是很危险的,但是沈一贯是主张让郭淡入阁,这跟保守派的信念是格格不入,而支持他的官员,多半都是出身江南,申时行、王锡爵、许国也都是江南人,那他们自然就会倒向内阁。
那么就还是两派相争。
申时行摇摇头道“我们对陈有年、李三才、魏允贞是知根知底,他们都是能臣干吏,且清廉正直,他们是绝不会跟黄大效、李植一样,倒是那沈一贯,平时为人非常低调,不曾想此人却藏有如此野心。
我以为只要我们能够控制沈一贯,再加上我们对陈有年他们的了解,我们内阁想要继续稳定住朝堂,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锡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知道,最重要的原因,申时行并未说出来,就是万历。
万历是肯定不愿意见到内阁一家独大,朝中必须要有反对申时行的大臣在,申时行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必须要保证内阁是占有优势得,不然的话,内阁就无法领导群臣。
申时行又道“倒是有一件事,一直都令我忧心忡忡。”
王锡爵问道“什么事”
“李成梁。”
申时行微微皱眉道“近日我一直都在派人调查此事,目前据我所知,是有人将李成梁的证据偷偷交给李植他们的。”
王锡爵问道“可有查清是何人所为吗”
申时行道“极有可能是东厂。”
王锡爵不禁皱了下眉头。
申时行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关于朝中的争斗,总是少不了东厂的影子,张鲸为了确保我们两派都有求于他,故而不断挑起纷争,但这回他显然是想一举铲除我们。故此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令朝堂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我们得想办法将张鲸给铲除。”
别看申时行平时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看似与大臣关系都不错,但他要真的动起手来,那也是心狠手辣。
张鲸这回出手,已经越过他的底线,你铲除李成梁,那你就是要我死,申时行不可能当做这事没有发生过,也绝不可能坐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