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解了么”见程锦走了出来,文绍安立刻上前。
她摇摇头,难怪文绍安解不了,是在怪不得他学艺不精,“她中的情蛊很奇怪,我从未见过,这一时半会儿我也解不了。”
文绍安微微皱眉,倪光的脸上却透出一丝欣喜。
“倪都督,我真有些怀疑叶大人的情蛊是你下的了,为什么她的记忆会这么巧停在了同你成婚的时候”程锦看他的唇角微扬,脸上的嘲讽弄了几分,真要如此情深,这么多年他做什么去了
倪光神色一黯,“蛊不是我下的,那也不是她的记忆。”
他们成婚数年,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甜蜜的记忆,可是她如今的混乱却让他尝到了喜意,哪怕是有可能因此丢官抄家灭族,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他也愿意在京城。
当年的叶萍不仅是书香门第出身,还是鸿山弟子,便是尚没有如今的阴沉孤冷,也是清高自持的,若她当年也像如今这样放软了身段,同他撒娇说话,兴许事情也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当年的两人都太高傲,她爱他,用自己的方式全力以赴地爱他,至于他接不接受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在他父亲遇事时,她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消弭了一场灾祸,原以为能得来他的感激,却给他上了一层沉重的枷锁。
他不爱她,恨她逼自己娶了她,恨她的聪明清高,恨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双眼,恨她成了自己的恩人,恨她害得自己背上了道德的枷锁。
她算不上顶尖的美人,年少轻狂的自己如每一个活泼张扬的年轻人,何尝没有过醉卧美人膝的梦想。
她的容貌平常,他自然是看不上她的,被迫娶她的屈辱,让他从一个翩翩少年郎变得偏执阴沉,在外他依然是意气风发发的小将,待人处事热情妥帖,在府里却为了羞辱她折磨她,他纳了一个又一个美妾,甚至就连那些腌臜女子都带回府里,因为每回看见她的怒气,他的心里就觉得快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虽不是那等美人儿,可是聪明风雅,待他更是无微不至,他明白她待他的情意,更知道她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日夜陪伴着,他如何可能不动心,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太年轻了,不知珍惜这份感情,反倒有恃无恐地挥霍着,仿佛是要用伤害她来证明他是值得被爱的。
他把光鲜的一面留给了外人,却将最可恨的脾气和最恶毒的诅咒留给了外人。
他看着她由最初的愤怒变为哀伤,变为麻木,心却痛了起来,他想看她愤怒的样子,也好过如一潭死水地活在府中,于是他开始抬举那些美妾,有意同她作对,看着她这样的天之骄女被那些下贱的女子作践,看着她眸中因为屈辱而燃烧的怒火,他得意之余,其实是有着一点心痛的。
虽然他面上对她不喜,可她毕竟是他的妻,夫妻间该做的他一样也没落,但是每一次事后都会给她送上一碗避子汤,完全不顾她的身体是不是承受不住,也不在乎这是对妻子的侮辱,即便是这样,她也忍下来,面对长辈的催婚,她伏低做小地忍着,将一切的罪过都承担的了下来。
不得不说嫁入倪家的叶萍,改变了许多,她为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自尊与脸面。
那一碗碗的避子汤喝下去,寻常女子都承受不住,可她毕竟是鸿山书院出来的,身体底子好,还是怀孕了,其实初闻消息的他也是欣喜的,可是看到她脸上迸发出来母性温柔,又觉得十分碍眼。
在后宅中,孩子是女人最有力的依仗,有了孩子之后,她便不需要再忍受他,甚至会忽视他的感受,毕竟他带她从不曾好过,她终于不需要忍受他了,这却是他最无法忍受的。
可是她肚子里孕育着属于他们的孩子,若说不喜爱不期待也是假的。
心里的感情太过复杂,一见到的她便觉得心烦意乱,到了后来索性他就躲着她。
一家之主不喜欢主母,府里的莺莺燕燕如何瞧不出来,个个都是内宅高手,岂会不知女子有身子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最容易寻着漏洞的。
叶萍日夜防着她们,形神俱疲,心绪不宁,怀相本就不稳,终于在被她们设计后,从高处跌落。
那时候的他在外巡边,得知此事后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却在半途得知孩子已经没了,她血流不止,命悬一线,她的师兄正好途经此地,正在全力救治。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害怕,他甚至不敢进府,不敢面对奄奄一息的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她交待。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战场上从未当过逃兵的他,调转马头径自去了酒楼,一场大醉。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每日醉了醒,醒了醉,仿佛这样便可以逃避面对事实,直到那一日被人从酒楼揪了出来。
他知道他是谁,他是她的师兄,两人当年一块儿在鸿山书院求学,感情深厚,他自然是见不惯自家师妹被人这样糟蹋的,看上去文弱的他下手毫不留情,他也无心抵抗,落在身上的拳头再痛,敌得过心头的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