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大婚在即,青山也在同京中闺秀相看,也都是可喜可贺。”文绍安微微一笑,三人是一同长大的发小,以他的年纪和性情,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这么早便定下亲事。
隆庆帝嗤笑一声,“我们与你不同,我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你也不是知道,青山日日流连花丛,哪里是个真心乐意过日子的人,我倒是羡慕你能择一心人共度白首”
隆庆帝喟然长叹,但面上并无意思懊恼后悔之色,身为帝王哪来那么多儿女情长,此刻的羡慕也并不走心。
文绍安哪里不知隆庆帝的性情,所谓羡慕不过是过嘴瘾而已,笑而不语地行礼致谢。
“你先将亲事定了,过些时日你去南蛮,家中也有个人惦念。”隆庆帝知道文家的状况,他的叔父婶娘虽是他的亲生父母,却始终拿他当工具使,何曾把他放在心上过。
“崔相今日还是不肯松口”文绍安敏锐地微微抬头。
“那个老匹夫哪有这么容易松口”隆庆帝一脸讥诮地玩着书案上的印玺,“祁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再拖下去,怕是要直接攻入京城了,到时候换个皇帝,也不过是你我掉掉脑袋,和那个老匹夫,还有那一干文臣又有什么相干不就是换个人拜,换个人山呼万岁么照样当他们的官,拿他们的俸禄,把持大梁的朝政。”
隆庆帝的脸色阴沉,“大梁开国以来,这些相公们哪个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当一回事了”
文绍安连忙低下头去,若换作过去,听得隆庆帝的这番抱怨倒也没什么,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前世,听起来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隆庆帝发泄了一通,也渐渐平静下来,“那老匹夫还是不肯松口,你也只能照着咱们先前的计划去一趟南蛮了,此去艰险,确是难为你了,但除了你,朕再没有可信任的人担此大任了。”
“臣定当尽力,只是臣还有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
“臣想带阿锦一块儿去。”
“什么”隆庆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觉得他真是色令智昏了,“你真当此次是出去游历的”
“若我们自个儿都不相信我是去游历的,又如何取信外人”文绍安淡定地开口,“此去南蛮,臣打算以太学先生带学生出去游历的名义,带上几个学生同行,看上去都是文弱书生,比较不扎眼。”
“可是程锦”隆庆帝想起来程锦已经被文绍安使计调往太学,“你这是早有预谋哇”
“臣不敢,之前未曾动过心思,却是不曾将她考虑在内。只是这几日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年纪虽小,却极聪明,又天生神力,自保足矣。”
隆庆帝乐了,“莫要解释了,真真是色令智昏,这还没定亲呢,你便想着要带她出去游历,一点儿都不像朕认识的那个沉着稳重的文绍安啊。”
“微臣年不过十六。”文绍安的眼中有着温煦的笑意,承认自己存在私心,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偶尔出格一两回实在算不得稀奇。
“知道你还是个少年郎,”隆庆帝笑了一阵,正色道,“但你此去南蛮,一路艰险,不仅要改装潜行,还要带着程锦去,朕放心不下,若有个万一,你让朕如何向舅父舅母交待,如何向外祖母,向母后交待便是你愿意带她去,他们也不会让她涉险的。”
“阿锦并非闺中娇女,她聪明伶俐,擅长机变,微臣带她出去,多少也存了掩人耳目的意思。”
隆庆帝若有所思,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朕明白了,你带着未婚妻出门游历,说得风雅一些就是风流不羁,说得难听一些便是轻浮浪荡,文氏数百年的清贵门风怕都要败坏在你手里了,不知道会招来多少读书人的攻讦。”
尽管大梁民间男女大防并不严,但对于那些书香门第来说,却不允许男女之间有一丁点儿的出格的,叶萍和余溪学问扎实,科举入仕,却为不少腐儒攻讦,除了因为她们是女子之外,也与叶萍再嫁,余溪同未婚夫来往甚密有关。
文家因为出了文相而被捧上了天,如今又出了文绍安这样的少年天才,读书人们对他的期望格外高,要求也较普通人更严,若将他的轻浮好色传出去,莫说是他的名声,便是文家的名声都要受损。
身为帝王,隆庆帝是彻底领教过本朝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厉害,真真是字字诛心,一点儿小事动辄也会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何况是文绍安假公济私携未婚妻游历。
“为了圣上的千秋大业,区区名声算得了什么”文绍安说得大义凛然。
隆庆帝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我之间兄弟,不说这些虚的,但你能这么想,朕还是很高兴。”
隆庆帝一高兴,便迫不及待地到了后宫,将此事说与程太后。
程太后一门心思提携娘家人,结果闹得里外不是人,心里正憋着火,他也心存愧疚,虽然他没纳程钤为妃,但如今也算给程锦寻了一门上好的亲事,想来多少也能弥补一二。
程太后听得此事,确是震惊非常,“绍安看上了阿锦,为何我之前未曾得到半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