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萍的手里本来就没有实据,如果这个时候跳出来,非要吹毛求疵地扫兴,那可是把上上下下都得罪了,别说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了,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文绍安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只是微微皱眉,“案子刚了结不久,又有同样的案子出现,虽不能说之前判错了,但其中也定有蹊跷,最重要的是此事怕是伤了皇上的颜面。”
隆庆帝亲政不久,又是个想要大展拳脚的性子,结果处处受人掣肘不说,还天天不得安生太平的日子,此事呈到御前,少不得龙颜大怒。
“两种可能,一种是当初处决的的确是那名人犯,如今用相似手法杀人的,不过是有意模仿而已,另一种是,我们的确杀错人了。”叶萍摁了摁额角。
“无论是哪种可能,总归是要彻查秉公办理的。”这样的大案,又惹得龙颜震怒,定是要牵连一大批人的,大理寺的责任第一个便推卸不得。
“所以说仕途凶险啊,”叶萍长长吐了口气,“这事儿论理也怪不到我头上,可一旦牵连下去,我怕是也推脱不得。”
“真要出了纰漏,也该是韩大人首当其冲。”
“你也知道,韩大人还算是个好官,有时候虽然冒失了些,但也不是什么草菅人命的小人,我也不忍心看他”叶萍长吁短叹道。
文绍安失笑,“师姐这是想让我把整个大理寺都给摘出去”
“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小师弟。”叶萍咧了咧嘴,“这事儿和我们真没什么关系。”
“案子是你们查的,人是你们判的,如何同你们无关”文绍安眉眼温和,语调不急不慢,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人是京兆府抓的啊,皇上让你大理寺一块儿查案,也是存了网开一面的念头。”
韩道不是酷吏,他性情温和,熟读儒家和法家经典,最不赞成以刑讯逼出口供,所以如今的大理寺的推官们在录问口供的时候,几乎没有对人犯动过刑,就连这个或有可能冤死的人犯,也是他自己承认杀了人的,有口供在手,韩道自然有底气判他凌迟,至于口供与证据不相符,此等细节除了叶萍之外,还真没有人在意。
何况叶萍和韩道共事愉快,有他在前头顶住刑部、京兆府和御史台的压力,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最重要的是,她前年蒙韩道举荐坐上少卿的位子,资历尚浅,隆庆帝对她又并不特别看重,韩道就算被贬,也不会轮到她来接,她自然不愿意韩道被贬。
“当务之急是先把案子给破了,到时候是赏是罚也好有个说头,这案子若一直悬着,便是同你们无关,皇上也定是要责罚的。”
“那依你看,当初那起案子是否真是误杀了”
文绍安略一沉吟,“这起案子情况还不甚明了,但当年的卷宗我是读过的,虽说按照那人犯的口供找不着凶器,但其他物证与他的口供也都吻合,论案情,的确没有太大疑点。”
“这么说,你也觉得去年那个是真正的凶手”
“若独以案卷论,应是如此。”文绍安点点头。
“我也这么觉着的,不过这些日子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那投书的字迹与遣词造句都与之前的极为相似,总不可能是巧合吧”叶萍也觉得去年那人并不全然无辜,虽然口供对不上,所以也不曾据理力争,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无疑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就目前而言,同之前的案子也只是相似而已,何况之前发生的几起案子并未接到投书,兴许是凶手临时起意,我倒觉得该把精力放在凶手的杀人手法之上,而不是投书,他杀人的手段同去岁的案子不同,反倒与先前那几起无故暴毙的案子一样,皆是用非常规手段杀人。”
“你怀疑是南蛮秘术”叶萍愁容满面,“可我们去哪里寻精通南蛮秘术的人。”
“余大人,有名自称是承恩侯府五姑娘的女子求见。”
“承恩侯府的五姑娘那个叫程锦的小姑娘”叶萍的眼中有着异色闪过,“那日童浮生被烧死在大理寺门口时,她也在场,似是颇有见识。”
见文绍安面色有异,叶萍奇道,“你也识得她”
“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文绍安微微点头。
叶萍倒也没有细想,程锦是程太后的侄女,文绍安是天子近臣,两人在宫中见过,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如何”
文绍安脸色凝重,过了几息才回过神来,“什么如何”
“程五姑娘如何生得极美吧”叶萍“嘿嘿”一笑,“你一听她的名字便失神了,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这般。”
“让我评价一个闺阁千金于礼不合。”文绍安答得坦荡磊落,他自然不是因为程锦生得美失神的。
“少年人不必这么迂腐,你不觉得这位程五姑娘生得极美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正值青春年少,生了慕艾之心,也不奇怪。”
文绍安沉默,无论她的真实来历为何,但程五姑娘如今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小丫头,一派天真稚气,他还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看出她生得极美的。